十一月的安和徹底冷了起來,但是近幾日都有晴朗天氣,暖陽讓宮牆也變得暖和起來。
大将軍成日在地上睡着曬太陽,曾經它總是愛跳到屋頂瓦片上去睡,如今它已經不能上去那麼高的地方了。
公孫祈今天從泰和殿回來,想帶着大将軍去找公孫暢,她蹲在黑貓的身邊,為它順毛。
“大将軍,好久不見阿暢了,你要一起去找他嗎?”
大将軍眼睛都不曾睜開,隻是享受着陽光和公孫祈的撫摸。
公孫祈起身,準備作罷了,就讓它好好休息。
巧心告訴公孫祈:“殿下,巧心聽說貓兒老了就是不愛動彈,但是應該讓它偶爾走走,這樣對身體好。”
公孫祈采納了這個建議,于是巧心把大将軍抱起來放它站在地上,推着它往前走,大将軍很不情願,走兩步又卧在地上。
兩個人帶着一隻貓前往長清宮,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的宮人都遠遠望着這一幕,公孫祈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公孫祈同巧心的歡聲笑語遠遠便傳進了長清宮,公孫暢聞聲驚喜:“莫先生,是阿姊來了!”
他喚來青蘿推他去迎接公孫祈,莫聞出言打消了他的舉動,“太子殿下,請注意您的身份,不要過于喜形于色,不要做如此輕率的舉動。”
公孫暢壓下了激動的情緒不表,對莫聞拱手道:“莫先生教訓的是。”
那個抱着大黑貓的公主走了進來,陽光仿佛在她的笑容邊灑下了溫柔。
“阿暢,我帶大将軍來看你了。”
公孫祈走近他們,發現公孫暢對面的就是巧心所說的名士,他大約不惑之年,方才盯着公孫祈在看,讓她感到不太自在。
她問道:“請問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莫聞自知剛剛失了分寸,于是放下竹簡行禮道:“回殿下,在下姓莫,名聞,字聆。”
公孫暢也略有不解,一直教導他尊卑觀念的莫先生竟忘記了禮數,不過他并不在意,想必阿姊也不會在意。
他向公孫祈介紹道:“阿姊,莫先生學富五車,暢學到了很多。”
這句話讓莫聞很受用,他在季國不曾有過的自信如今在宋國找到了。
與他同門的師弟在季國做宰相,而他隻能借住在丞相府,他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差了,得不到重用。而當他想清楚了師弟留他在丞相府是為了看他笑話時,他毅然離開了季國再尋出路。
他心情大好,就先告辭了:“兩位殿下有事相談,在下先告退了。”
公孫祈看着他離開,從她來到這裡到他離去,中間的時間很短,短到她還沒來得及向他打聲招呼。一般的人得到别人誇贊,總要謙虛一下,而莫先生的行事也是不拘一格,讓她心生感慨。
公孫祈此行是來帶弟弟出宮的,她把大将軍放到弟弟懷中,邀請道:“阿暢,要不要一起去舅舅家玩,不知你是否見過舅母和兩個表弟,表弟們比我們當初頑皮多了。”
公孫暢想也沒想便拒絕了,自從他的雙腿不良于行後,他就再沒有出過宮,也很少主動去找别人,他的任性死在了七歲那年。之後的日子,唯獨對公孫祈,他藏起了孤僻。
他輕輕撫摸着貓,道:“阿姊,我想多跟着莫先生學習,就不去了。”
公孫祈半蹲下,握住在給貓順毛的手,她從這個角度看着垂眸的公孫暢,“阿暢,不想去就不去,什麼時候想要去哪裡,都可以随時來找我。”
公孫暢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他笑了起來,道:“阿姊不準食言。”
“當然不會呀。”
公孫祈陪弟弟坐了一會,她聊了自己在舅舅筵席上聽到的見解。
公孫暢告訴她,他在莫先生那裡學的正是刑名之學,如果有嚴厲的賞罰,并且加重對下封之地的管束,那麼像她在餘城受挫的事情就不會再出現。
“阿姊,我不想八年前那樣的事再出現,父親保護不了你,暢會做到的。”
公孫祈聽着弟弟的承諾,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她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裡,她身邊的人都很自在,她想象不到更幸福的樣子了。
這幾日公孫祈活得很恣意,她有想見的人,也可以随時去見,她喜歡極了這樣平靜的快樂。
這天的黃昏,天上雲間被落日渲染成淡紫色,山之上是缱绻的光不肯散去。
樓渰為公孫祈打開了門扉,公孫祈舉起右手做牽引的姿勢,她笑着道:“先生,祈牽一片斜陽贈你。”
樓渰順着她的手望去,那片斜陽美麗如同身前人。
他也笑了,道:“殿下在,就是好天色。”
樓渰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問道:“殿下想更好地看這夕陽入夢之時嗎?”
公孫祈期待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