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是公孫郁逝世後的第五天,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因此也是出殡的這日。
按照公孫郁生前的要求,他的身後事希望不要勞民傷财,一切從簡。
比如引幡招魂,曆來是要六十四幡的,但是公孫郁告訴公孫暢,他隻需要兩幡,一幡是祈兒在喚阿爹,一幡是暢兒在喚父親,他遠遠聽見了,魂魄自然就回來了。
彼時公孫暢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行于出殡的途上,從未有過的如此低調的諸侯出殡儀式,反而一路都有宋國人相送,人們再次見識了宋仁公的仁德,那些傳到民間的有關欺騙黎王的聲音,漸漸也就消弭了。
一個人用一生教化了一國的子民,即便他自己覺得自己無能,一路白衣跪送的萬民,也告訴了他答案。
明明是春日,蒼山卻負雪。
公孫暢流下淚來,他在心裡默念道:父親,魂兮歸來。
一陣和風吹遍安和,白色的衣袂輕輕揚起,是他回來了。
公孫祈從那天之後再也沒見到過公孫暢,反而每日都會見到莫聞,她能感覺到莫聞在盡力地緩和她們之間的關系,莫聞本身的學識也讓她為之佩服。
這樣的人為什麼在季國不受待見呢?
公孫祈能理解公孫暢為什麼信任喜歡莫聞,他就像一位嚴肅而平和的長者,經曆過幾十載不被看重的歲月,卻振作了起來,變得更加沉穩而有力。
而且從這兩天的交談下來,她能感受到莫聞對弟弟的維護,這種忠誠是她從未見過的,任何人被這樣對待,都會不可避免地親近信任這樣的人吧。
莫聞又來見公孫祈了,今天他是帶着任務來的,舉國哀恸的時候,不能讓公孫祈察覺出異常。
他來的路上就看見待雪和夕顔哭哭啼啼的,于是把她們趕出長歡殿,自己去見公孫祈。
公孫祈如前兩日般請莫聞入座,她的心隐約有不安,她的淚自己就滑落了,她問道:“莫先生,今天是什麼日子?”
莫聞回答:“今天是尋常的春日。”
尋常的春日,該同父親去踏青了。她許久都沒拜見父親,不知父親是否會思念她。
“莫先生,請您抽空帶阿暢過來,就說我的身子大好了。”
莫聞答應道:“臣會的,暢殿下也許很快就會來見殿下。”
公孫祈向莫聞道謝,而後不再說一句話,她沉默着,明明沒有想什麼,淚就落下來。莫聞看着這一幕,又感到頭仿佛被刀斧劈砍般痛,但是今日不能提前離開了。
身邊人的異常被公孫祈敏銳地察覺了,她關切問道:“莫先生,你怎麼了?”
公孫祈見到莫聞緊閉着雙眼,難受地捂着額頭,正當她準備讓侍從叫疾醫,莫聞卻睜開了眼睛。
從痛苦中恢複過來的莫先生,卻又不像是莫先生,他的眼睛裡滿是迷茫,仿佛第一次見到她。然而這樣的迷茫,還沒等公孫祈反應過來,就轉變成了貪婪,一種如臨豺狼般的危險讓公孫祈愣住了。
“莫先生?”
莫聞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是莫聞。”
話音剛落,他就起身撲向了公孫祈,公孫祈來不及掙紮就被壓在身下,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反而第一下想到了青蘿。
“你不是莫先生,青蘿是被你害了嗎!”
莫聞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怒目而視的樣子很有趣,他伸手擦去公孫祈的眼角的淚,起興回了她一句,“我不認識什麼青蘿,我從來不記女人的名字。”
他隻是看着公孫祈的穿着和氣質,就覺得非同一般,于是好聲好氣地補了一句:“你乖乖聽話,不然聲張出去,毀掉的隻是你罷了。”
說完他就要解公孫祈的衣帶,公孫祈為青蘿感到憤怒,她一掌揮在莫聞臉上,“莫先生!你該清醒了!”
莫聞愣了片刻,公孫祈以為莫先生回來了,然後莫聞笑得更放肆了,他壓住公孫祈的手,一手掐上她的脖頸,“我不介意先和你玩玩。”
公孫祈感到窒息般的難受,聲音也發不出來,莫聞感覺差不多了,從懷中找到守靈時系的白巾,攥成團塞進了公孫祈的嘴裡,而後一手禁锢住公孫祈,一手解她衣衫。
一時間無力感淹沒了公孫祈,她掙紮不過,隻想死在這裡。
隻聽見“砰!”的一聲,陶土花瓶碎落一地,有一片還劃傷了公孫祈的額頭,莫聞應聲倒在公孫祈的身上。
巧心把莫聞從公孫祈身上拖走,她扶起公孫祈,把她口中的白巾取掉,而後緊緊抱着她,“殿下别怕,殿下别怕,巧心來了。”
公孫祈原本失魂落魄,連淚也不流了,聽見這句話她又止不住地傷心。
想起緊要的事,巧心不再抱着公孫祈,她找來一身素白的衣裙為公孫祈更換,她深深喘了一口氣而後道:“殿下,巧心接下來說的話很殘忍,您千萬要忍住。”
公孫祈還是一臉麻木。
巧心也思考過是否就按照公孫暢的命令來,但是以她對公孫祈的了解,如果不讓公孫祈去送靈,隻怕公孫祈會愧疚一輩子。
她長話短說:“殿下,今日是先主出殡的日子,巧心帶您去送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