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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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收徒。
除了拜師儀式,還需要見證者。
某些方面,曹秀是個極守舊的,哪怕在偏僻簡陋的山村裡,該有的規矩也一樣不少。
所以,待許晚春來到隔壁時,除了兩位老師,村裡德高望重的長輩也都端坐在兩側。
正衣冠、盥洗禮、拜祖師、行拜師禮、師父訓話、敬茶與磕頭。
一套流程下來,許晚春端正姿态,肅着小臉,雙手奉上六禮。
曹秀眉眼舒展,歡喜接過後,又回了禮...厚厚一摞藥典,與一個小藥盒。
許晚春鄭重道謝,起身時,好奇的視線落在了盒子上。
見狀,曹秀語氣格外溫和:“回去再看。”
許晚春先看了眼激動到眼眶泛紅的母親,才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好的,師父。”
許敬軍是個穩得住的,雖羨慕小丫頭得了登上青雲的梯子,祝福卻是真心實意,他笑道:“桃花,既然拜了師父,就要好好珍惜機會,認真學習,長大了也要真心孝順師父。”
許晚春領了屯大爺的好意,堅定點頭,又乖巧道謝。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祝福和規勸起來。
而後,頭發花白的四大爺搓了搓手,笑容局促中帶着讨好:“曹大夫,你這收一個也是收,收兩個也是收,我那9歲的小孫子聰明着咧,已經認識十幾個字了,你要是願意收了,正好還能跟桃花做個伴。”
這話一出,端坐兩側的老爺子們全看向主座上的人,就連許敬軍也眼含希冀。
說實話,曹秀也想多收幾個徒弟,好将醫術傳承下去。
但尋覓這麼些年,除了他兒子,就隻有桃花兒入了眼。
至于眼前這一幕,決定請屯裡的長輩做見證人時,就預料到了。
他沒急着拒絕,而是拿出一本“神農本草經”,遞給識字的許敬軍。
然後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看向站在身旁的徒弟:“桃花,給你幾位爺爺背一遍。”
許晚春...
對上幾人或懷疑,或驚愕的視線,許晚春陡然生出一種,小時候被父母趕鴨子上架,給親戚們表演節目的窘迫感。
而眼下,師父想炫耀、想顯擺,她同樣不好拒絕,隻能深呼吸一口氣,通紅着耳根,悶頭背誦起來。
“神農本草經”總共一萬多字,才背到五分之一,很多生僻字都不認識的許敬軍便驚愕喊停。
許晚春看向師父。
曹秀的眸底全是得意,面上卻作尋常,矜持的擡了擡下巴:“停下罷。”
許晚春立馬閉了嘴。
幾位老爺子面面相觑,好一會兒又齊齊看向丁點兒大的小丫頭,這女娃腦子咋長的...咋這麼聰明?
許敬軍則不确定晃了晃手上的書籍:“桃花,這本書你都背上了?全記得?”
許晚春點頭:“全記得。”
雖有猜測,但得到确定答案,幾人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見狀,曹秀像是還覺不夠打擊人,立馬補上一句:“可不止一本,三個月不到,桃花已經背下四本書了,字也全會寫。”
許敬軍抹了把臉...可以了,再聽下去就汗流浃背了。
怪不得...怪不得曹大夫這麼挑剔的人,卻願意收個小丫頭。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下幾位老爺子徹底歇了心思,端起茶灌了幾口暖暖心,很自覺得扯起旁的話題。
比如過些日子又要交稅糧,比如今年秋種比去年會早幾天,再比如馬上就要開學了,屯裡卻沒幾家願意送孩子去念書...
說到這個,許敬軍就覺得腦袋疼:“我跟兩位老師一家家去勸,整個屯都跑遍了,願意去的孩子不超過10個。”
國/家鼓勵掃盲,這時候上學花用不了多少錢。
但人就這樣,越是認知淺薄,越是固執,堅持識字無用,怎麼都勸不通。
許晚春垂下眸,心說這事确實不好處理,畢竟眼下還沒有實施九年義務,上學全靠自身意願。
許敬軍最近被這事折騰的一個頭兩個大,說起這事也不過是抱怨幾句,很快就又換了話題:“前兩天我去縣城,說上面下了通知,大洋往後不能用了,手上現有的,可以去銀行兌紙币...”
銀元停用這事許晚春也知道,想着晚點勸說養母去兌換掉。
卻不想,等幾位老爺子聊盡興離開後,曹秀便主動道:“桃花娘,大洋停用這事是真的,前些日子就有消息了,我跟你楠姐打算這兩天去縣城銀行兌換,你要是手上有大洋,就一起吧。”
拜了師,本就親近的兩家更加緊密,小徒弟家沒有男人,出遠門不方便,但凡能照顧的,曹秀都不會吝啬。
許晚春仰頭看向養母,心裡期待,穿來四個月,她終于能走出屯子,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嗎?
許荷花手上确實還有些大洋,雖不多,但放在手裡浪費肯定也不願意,她也不扭捏,當即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那感情好,正好桃花兒還沒出過屯子,帶她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