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院的老樹今年還是未長新芽,已将近六月,隻此一株的枯樹在園中格外顯眼,樹下站着白衣花發的五長老,似老學究般的撫須訓話。
“諸位都是郗家的可塑之才,跨過築陣這一道坎,如今便要學陣術師的第二課,那便是護陣。”
“戰場之上,如何以陣相護,那當真是極為重要。”
淇陵郗氏一族,修習陣術數百年之久,而五長老郗烨,正是教授族中子弟初步學習陣術之人。
園中十幾個弟子,一聽五長老要傳授新知,頓時喧鬧了起來,雖說五長老嚴厲,但交頭接耳的人卻不乏其數。
台上的五長老不悅皺眉:“叽叽喳喳吵嚷什麼?難不成靠你們自己商量,就能學會如何護陣?”
五長老聲音渾圓淳厚,這一聲下去,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台下弟子隻是偷偷摸摸互相看看,嘴裡卻像灌了漿糊般不敢開口。
五長老四下掃視一圈,見沒人再敢開口,揮揮衣袖繼續:“現在的孩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什麼歪秧破苗都送到我這裡來糟心。”
吹胡子瞪眼的數落一番,他擡手一橫,一個拳頭一般大小的陣眼就出現在了半空中。
相互交錯着藍白兩條陣環,一曰生環,一曰死環,以陣捕形,以符焚心,陣術與符術不同,陣術主禁锢,于是死環居中,生環居外。
“如諸君所見,陣眼分生環死環兩部,以陣相護,則是将自己居于生環之中。”
“賊人以身入陣,自然是處于死環,而陣主處于生環,一是為保護自己,二是為伺機而動。”
“長老,若是生環死環位置倒置了呢?”人群中傳來質疑。
五長老斜着瞥了那人一眼,嘴角一撇,乃是無言以對的樣子:“從古至今,你可曾見過生死環倒置的陣法?若死環在外,陣眼反築,還如何達到禁锢的目的?”
“真是蠢破天了,問出此等問題。”雖然五長老解釋的頗為詳細,卻還是忍不了出言斥罵幾句。
提問的弟子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的回答:“弟子明白了,多謝長老點撥。”
這話說的禮數周到,五長老總算是滿意了些,略略點頭就俯身坐下,拿起桌上小巧輕便的茶杯抿了一口。
“說一千道一萬,不如自己上手試試,台下諸位,可有人敢一試?”
陣眼在半空中旋轉交替,藍白兩色回環,台下一衆人看着,卻無一人敢出聲。
畢竟是五長老布下的陣眼,若是一不小心入了死環,不退層皮是說不過去的,于是台下暗自相互對望,悄無聲息。
五長老見此情景,更是沒忍住一個白眼翻上天,恨不得拿起自己的茶壺回房去,也省的在這看這些蠢材沉默,唇邊的皺紋氣的抖了抖,才忍下怒火勉強開口。
“布陣一事講究膽大心細,如今你們如縮頭烏龜一般,一言不發,是打算當他人的陣下亡魂?”
“弟子,弟子願鬥膽一試。”台下傳來一個微小的聲音,卻在一陣沉默中無比明顯。
五長老平日裡最厭惡的便是旁人甕聲甕氣,這次竟破天荒的沒有開口批評,眼神還略帶了一絲欣賞,“好小子,大膽來試,有我五長老在此,還能真讓你缺胳膊斷腿不成?”
郗頤壯着膽子上前,翻手結印,拳頭大的陣眼瞬時回環速度加快,藍白光暈開始擴散,衆人還來不及反應,郗頤就已被死環擊中,飛出數米之外,捂着胸口疼痛輾轉。
五長老:“……”
“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五長老藏在衣袖下的手擺了擺,暗暗偏了偏頭,試圖讓自己忘記眼前的這一幕。
“還有誰敢試?”
衆人蜂擁而上去将郗頤扶起,有了他這個慘痛的例子,更沒人敢嘗試了,隻剩和五長老面面相觑。
“陣位之中,生環求穩,主坤位,你進錯位了。”清脆明亮的聲音從圍牆上傳來。
暑夏六月的天氣,陽光正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