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羿落座,笑了下就當招呼郗昱冰和卞緣,郗昱冰身為郗家小輩的中流砥柱他自然見過,但卞緣他看着眼生。
郗昱冰颔首回禮,卞緣也跟着他一起,随後莞爾一瞬,眼裡隐隐有期待之色。
代羿:“聽說早些時候你去了煙雲山莊,那莊主頗為難纏,你解決的可還順利?”
代栎手裡握着一卷名冊,是代羿之前給他的遇害者名冊,薄薄一卷,似乎代栎再用些力氣那卷紙就要破碎了。
代栎:“依我看,莊主還不及您難纏,您怎麼看?”
代栎勾唇笑着,身上風流浪子的那股勁四溢而出,問出口的話卻帶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先禮後兵”四個字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盡緻。
卞緣此刻好像有些懂代栎為什麼能做到代家少主了,他雖然太過信任别人,但好在他會尋根究底,而并非一意孤行的愚信下去,性格單純,并不全然是壞處。
代羿神情一僵,笑容都有些挂不住,“栎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代栎一揮手,那本薄薄的冊子就砸在了代羿手邊的桌上,“我沒什麼意思,隻是計數不大好,勞煩三叔替我點點這名冊。”
代羿看着那本封皮墨藍的名冊,一時間瞳孔震蕩,況且代栎如此笃定,他再說謊無異于雪上加霜。
于是他緊接着認罪,“是我謊報了名冊,實在是避水擎睛傷人太多,這消息傳出去民心惶恐,對代家也不好,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代家。”
代栎容易信任别人,也就容易因為别人的欺騙而惱火,一掌重擊在桌面上:“若是為了代家的臉面,為何連我也要騙!”
代羿見代栎動了真章,自己長輩的架子也不顧了,跪在地上就開始請罪,話語也略有些顫抖:“我領命擒拿避水擎睛已久,沒有進展便罷,若是死傷人數再增,族中難免責怪。”
“栎兒,不,少主,我知道錯了,你要罰就罰,隻是,能不能不要禀報家主。”
郗昱冰這時才施舍的将眼神放回代羿身上,落在紅木桌上的指尖點了點,實木之上,隻是略微發出絲絲輕響。
代羿陳情的聲音着實不小,大堂中的人無一人察覺郗昱冰的動作,卞緣卻看了他一眼,兩人默契眼神一對,同時察覺到了些什麼隐秘的東西。
代栎看着這位自小疼愛他的三叔,氣憤道:“數百人的性命,因你一人耽擱,你當真好大的膽子!”
“來人,先關起來,等父親回來處置!”代栎高聲喚人,瞥向代羿的眼神裡都是失望。
“少主!栎兒!你不能告訴你父親啊!”代羿高喊着,侍衛卻充耳不聞,強硬的将他拖出正廳。
代栎依舊不解氣,踢了下一旁的椅子,發出尖銳的“吱呀——”一聲。
他那麼大個人站在那裡,開口還略帶些憋屈:“枉我這麼相信他,他怎麼會是這樣的人?”
卞緣無奈扶額,論起天真固執,她還真沒有見到能敵過代栎的。
郗昱冰顯然對代栎天真這方面已經沒了奢望,起身同他商量:“你三叔暫且先放一放,擒拿避水擎睛迫在眉睫,若是再生事端,你代家的名節恐怕也難保了。”
代栎一到正事上還算靠譜,即刻便問:“想必你已經有了辦法,怎麼做你說就是了。”
卞緣這下算是知道為什麼代栎一定要請郗昱冰來幫忙了,敢情是自己一點兒都不用自己操心。
郗昱冰也不惱,徐徐開口:“避水擎睛除了愛食人眼之外,就是喜歡吸食修士靈府。”
“在蘭摧,修士最多的便是你代家。”
代栎聽此臉色大變:“不可不可,怎能拿我代家做誘餌呢?避水擎睛借水來去自如,但凡我們有半點疏忽,代家都有可能因此喪命。”
“代兄先别急嘛。”卞緣拍拍他的肩安慰,“我們不是要整個代家做誘餌,隻是要代家的一個人做誘便可。”
郗昱冰漫不經心的一眼瞥了過來,落在卞緣搭在代栎肩上的手,但卞緣不僅沒有察覺,反而說的更加起勁。
“避水擎睛十分有靈性,修士聚集之地,它也有所忌憚,而且這妖獸多疑,必然會試探。”
代栎正聚精會神的聽着卞緣娓娓道來,卻總覺得有一種被人盯上的陰森感,一擡頭,正對上郗昱冰涼涼瞥來的眼神。
代栎慢半拍的眼神充滿了疑惑,明明他都沒說話。
順着他的眼神往上,他看到卞緣如兄弟般豪爽的搭着自己的肩,原來如此,代栎笑的命苦極了,一點點将自己的肩頭從卞緣手下移開,一邊移還一邊觀察着郗昱冰的神色。
肩膀抽離,卞緣猛的一個趔趄,郗昱冰神情一瞬就變的不悅,那眼神淡漠中夾雜着不耐煩,看的代栎遍體生寒,這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他實在難做。
但卞緣根本沒在意,還以為是被哪處翹起絆了一下,繼續道:“所以我們隻需要找一個靈府最為虛弱的人選作為誘餌即可,偌大的代家我們鞭長莫及,可隻護一個人,想必并非難事。”
“至于這個人選,代兄自然是最清楚的了。”
卞緣靈動的雙眸放在代栎身上,那雙眼睛實在是漂亮極了,可代栎卻覺得寒意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