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居民樓樓道的燈已壞掉許久無人修理,夜晚的樓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黎競借着從高高的窗棂外灑進來的一點月光在逼仄的樓道裡慢慢摸索。
他剛從許言的家吃完晚飯回來。
黎競小小年紀失去父親,母親又整日不見蹤影,冰冷的房子裡隻有他一個人。
所以他格外地貪戀許言家裡那漏給他的一點點的溫暖。
但是,他也必須在母親回來之前回家,不能讓媽媽擔心。
黎競小心翼翼地爬着樓梯,生怕一個不注意踩空掉下去摔倒。
快到家門口,他遠遠地隐約看到兩道模糊的身影。
個子高些的是個男人,他不認識;矮些的是個女人,是他媽媽。
“陳蘭,我今天就送你到門口不進去了,”男人特意壓低了聲音,黎競隻能聽個大概,“我之前和你說的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陳蘭,也就是黎競的媽媽,并沒有吭聲,黑暗中,黎競看不清她的表情。
男人本來已經走出了幾步遠,但突然猛地轉過身,緊緊地抱住陳蘭,情緒激動起來,“陳蘭,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你隻是不陪着他了,但不是不養他啊!我知道你愛他,但是你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啊!”
銀白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陳蘭的身體微微顫抖,她掙脫男人的擁抱,别過臉盡量不去和男人對視。
她輕輕地說了句,“很晚了,你先回去吧,你說的話,我會考慮。”
男人頗為失落地搖搖頭,歎了口氣後離開。
黎競懵懵懂懂,從這些對話裡他知道媽媽可能是要嫁給别的男人了,他也許要有新爸爸了。
他從不反對媽媽再嫁,他隻希望活着的人能幸福,不要總是活在過去的陰影中,況且他的媽媽還那麼年輕。
但是,為什麼他的媽媽看起來那麼不開心呢。
男人走了好一會兒,陳蘭也在樓道裡發呆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煙,吸了下後緩緩吐出一口白煙。
黎競爸爸去世後,陳蘭壓力驟增,後來學會了抽煙來纾解壓力。
但是她從來不在黎競面前抽,所以黎競看到一向溫婉的母親會抽煙時還是微微驚訝。
摁滅煙頭後,陳蘭站在樓道的窗戶旁吹吹晚風散去煙味,然後輕輕地打開防盜門進屋。
黎競看準時候出來,攔住要關上的門,跟着他媽媽一同進屋。
看到本該在卧室睡覺,而現在卻突然冒出來的兒子,陳蘭吓了一跳。
“小競,你怎麼在這啊?現在不是應該睡覺了嗎?”
“去許言家吃飯了。”黎競如實回答。
陳蘭恍然大悟,想起了小區小賣部老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自己的兒子和她兒子玩得好,那女人經常留黎競吃飯。
陳蘭蹲下來,撩起黎競額頭的碎發,揉揉他的臉,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她輕聲問道,“在許言家玩的開心嗎?”
黎競想了想,點點頭,“開心,他家很亮,人很多。”
陳蘭的動作一頓,看看自己這個破舊昏暗的房子,黎競确實會喜歡許言的家多一些。
有許言一家在,也許兒子不會再需要她了,也不會再孤獨了吧……
“小競,你快去睡覺吧。”
黎競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一個人回到卧室睡覺。
陳蘭背靠着牆滑坐到地上,一整天的操勞讓她感覺十分的疲憊,月光順着廚房窄小的窗戶灑進,映的她的臉一片慘白。
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男人的話,思想反複的鬥争,不知不覺的趴在地上睡着。
*
又過了很多天,久到黎競都快要忘記那天在樓道裡聽到的事情時,陳蘭反常的在中午提前回家。
她身後站了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是那天黎競在樓道見到的。
陳蘭指着那個男人跟他介紹,臉上笑意盈盈,“小競,這個是秦叔叔。”
那個秦叔叔穿着西裝,滿臉笑意,看起來頗為正式。
他上前和黎競握手,“你好啊,小競,我是秦強,叫我秦叔叔就好了,這是我的名片。”
說完,他從西服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任誰看給一個八歲小孩遞名片這個行為都不正常,讓人莫名其妙。
但是秦強就這麼做了,他知道陳蘭這個孩子很聰明,得讓這個孩子知道他媽媽以後會過的很好。
那樣黎競才能心甘情願的讓陳蘭跟他走。
黎競接過名片,仔細地看了上面的信息。
這個秦強是個公司的經理,一表人才,能力很強。
他心裡暗暗地松了口氣,他們以後要和這個人一起生活也許也不錯。
至少,他媽媽不用那麼累了。
“秦叔叔好。”黎競盡量讓自己表現的乖巧懂事,不給他媽媽丢臉。
陳蘭在一邊有點尴尬地看着這一老一少,秦強敏銳的注意到了,笑說:“小競,今天叔叔帶你去吃漢堡。”
秦強驅車,三人來到快餐店吃飯。
他知道小孩都喜歡吃這些,特意把吃飯地點訂在快餐店,希望博得黎競好感。
自從他父親去世、家庭發生變故後,黎競确實很久沒有吃了,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抵擋不住快餐的誘惑,黎競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