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驚醒,“佳人”在側,肯定是睡不着了。我玩弄起自己的呼吸,過長的吸氣是放縱的貪婪,過長的屏氣是對貪婪的懲罰,來回反複,消耗那一點氧,撐到了唐安今夜的第三句話。
“你領養我之前,也被他們逼迫過選伴侶嗎?”
“怎麼問這個?”我翻身直面天花闆,給出答案,“你應該記得,我倆的簽訂是城主作證的,哪有人敢為難我。”
“有感而發。我明明問的是你領養我之前。”他回答我的前句,卻指出我的答非所問。
“想知道?”我以非常惋惜的語氣道,“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也不是真的無可奉告,那段記憶太過殘酷,我不舍得剖開。
時間流逝,當沉默換來枕邊人的入睡呼吸後,我總想起故鄉的星星,那點綴滿滿一天空的亮麗之景。
果然人隻要活得夠久,無可避免懷念舊物。
我翻身向右,看見安分垂下的睫毛、細長的鼻梁、緊閉的嘴巴,看見另外一個人,可惜清晰起來的棱角和胡茬,粉碎掉幻想。閉上眼,坦然的面對面被蒙上一層紗,模糊界限是在此番動作的很久之後,唐安将手越過我的臂膀,輕輕圈住脖頸。他自以為不可察覺,卻不料敗給了這一夜我的無法入睡。
判定早晨是從窗外透進來的明亮燈光,身邊人起床剛走,我便急不可耐地坐起來,然後無可制止地發呆。比起體弱,失眠更像新晉愛寵,近兩年格外兇殘地汲取我的健康。
唐安出去是買早餐,基地工廠合成食材做的牛角面包,已經磨滅掉我記憶中舊世界獨有的酥脆。
吃東西的時候我也止不住發呆,直到唐安問“不好吃嗎”才回神。
“沒有,挺好的。”我這樣回答,他便不能再往下問。總不能說是被他那一爪子吓得一夜未睡?這樣多沒面子,我一三百歲老人怕一小孩?真沒面子,我也不願細想他怎麼還沒改掉這個習慣。
真要給他的舉動一個說法,希望是多年來的恨太深刻。畢竟在我的人生裡,愛太恐怖,太荒誕,太能摧毀掉一個人。
堵塞腦袋一早上的愛恨遠沒有樓下動靜奪人眼球。白衣使者們控制住琳娜的伴侶,穿戴威嚴的遠征軍給沉寂多年的水面激起漣漪。很多年前,我剛進基地時,黎城曾對我說過一句話,要想在這裡活下去,無非是做到八個字,不問、不想,以及絕對服從。
“遠征軍?總部的人下來了?醫院的人又來這裡幹什麼?”
話是好心,但我并不能嚴格遵守。
“他的孩子前天降生了。”唐安也注意到下邊的陣仗,我便問他,“用□□綁人去當爹?”
“基地條例前不久加強對未來計劃的落實,他必須對此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