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的事情有很多,排在第一的絕對是陳慕摸我腦袋。
他喜歡抽煙和盯着别人看,有一次被他盯久了,突然上手搓我頭發,搓出我一身寒顫。這導緻十年裡我拼命長高,高到他現在隻要一踮腳,我就嘲笑他。
當然,他可不好對付,摸不到頭就掐我的臉,還故意挑釁道,“我還治不了你?”
我是逃脫不了他的魔爪了,于是我開始在借工分給他喝酒時祈禱,要麼摔死要麼喝死。
義教院是不會教授神明這種詞彙的,但飽受陳慕講故事愛好摧殘下的我,因對觀音菩薩的無比崇敬,讓這位不知道管什麼的神實現了我的願望。
在距離陳慕被捅的三月後,他再次進了醫院。他那個好朋友,也就是蔣明煜,管他這叫“二進宮”。
聽不懂,看來活得久的老家夥都不愛說人話。
後來的七八天,觀音菩薩太給力,陳慕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醒。
明明上次他被捅刀子都能活蹦亂跳,怎麼喝個酒,倒把自己喝沒了?我實在狠不下心,想起陳慕除了動手動腳,發發神經,也沒對不起我什麼,頂多,就是管得嚴,時刻要知道我在想什麼幹什麼。
無趣,我又開始給觀音說他好話,并表示我隻是想擺脫他而不是要他死。
神明可能是一次性的,過了兩三天,陳慕依舊沒醒。義教院院長來了,大城主來了,許多裹着西裝的人也來了,圍着他的床,像一個個吊死鬼。我沒見過鬼,都怪陳慕愛在晚上講鬼故事。
又過了兩天,陳慕大概是真的不會醒了,我守着他的床,看着他日漸垮塌的臉,對觀音說——隻要他能醒,怎麼樣都可以。
沒辦法,我就是太好心。在陳慕即将要被醫院回收軀體貢獻基地時,他終于醒了。
這是我第一次經曆他的死亡,為期十三天。他從地獄走了一遭,我在人間回首十年朝暮,突然間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那麼讨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