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沈纖雲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纖雲别急,明鏡大師一定不會有事的。”商芷連忙扶她起來,瞪了皇兄一眼,“你非要這個時候說這些!”
江樓月在一旁淡淡道:“伽藍寺地勢高,應該無礙,沈姑娘這是太着急了。”
商弦羿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腰間玉佩塞進沈纖雲手裡:“拿着。”頓了頓,又補了句,“算是本王向你賠罪!”
沈纖雲攥着玉佩的手指微微發抖:“殿下無罪,何需賠罪。”
“别廢話。”商弦羿已經轉身往外走,“再耽擱天都要黑了。”
玉露和蘭煙來的匆忙險些撞上正要出去的商弦羿,二人行過禮,走進來就聽見商芷說:“備馬,去城郊。”
江樓月卻擋在門口:“殿下還是回宮安全。”
“讓開。”商芷直視他的眼睛,“火藥庫關系邊防安危,我必須去。”
他忽然低聲道:“殿下現在信了麼?”
“信什麼?”
“這世上總有些人,明知是死路也要往前闖。”他目光落在遠處騰起的黑煙上,“就像殿下此刻執意要去火藥庫一樣。”
商芷沒有回答,隻是吩咐玉露速去備馬。
“少主,馬備好了。”一個背着三把長刀的少年快步走來,他約莫十四五歲,穿着簡練的褐色短打,腰間系着條藏藍布帶。
“按您吩咐,多帶了副鞍具。”少年咧嘴一笑,露出顆虎牙。
江樓月點點頭:“阿焰,這位是六公主殿下。”
少年立刻抱拳行禮,動作幹脆利落:“焰黎,見過殿下。”他擡頭時,商芷注意到他左眉上有道淺淺的疤。
是他!
商芷瞬間紅了眼眶。
商芷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眼前這個笑容明亮的少年,前世為了保護她和蘭煙,永遠留在了那片雪域。
“殿下認識我?”焰黎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商芷深吸一口氣:“蘭煙,借這位公子一把刀用作防身。”
“啊?殿下,這刀不……”焰黎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失言,慌忙看向江樓月。
“不算外借,本宮給你們二人賜婚。”
“殿下……”蘭煙急得跺腳,“奴婢根本不認識他,再說了奴婢要照顧殿下一輩子!”
焰黎紅着臉撓頭,“這位姐姐……不願就算了,刀還是可以給你防身的。”
商芷看着少年鮮活的模樣,前世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大雪紛飛的夜裡,焰黎背着受傷的蘭煙,單手握着長刀,身後是窮追不舍的追兵。他把她倆藏進山洞,自己引開了敵人。
等她和蘭煙找到他時,少年已經凍僵在雪地裡,身邊倒着十幾具敵人屍首,而他至死都保持着戰鬥的姿勢。
“公主殿下?”焰黎疑惑地看着她泛紅的眼眶。
商芷回過神,輕聲道:“以後……别再做危險的事了。”
少年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點頭:“是,殿下。”
江樓月若有所思地看着商芷,轉向焰黎:“帶路吧,走伽藍寺後山那條道。”
暮色漸沉,西邊的天空還殘留着一抹暗紅,像未幹的血迹。商芷一行人策馬穿過城門,越往北行,空氣中刺鼻的硝煙味就越發濃重。
路邊一個挑擔的老漢呆坐在石階上,擔子裡的陶罐碎了大半。
他左臂的衣袖被燒焦,露出的皮膚上布滿水泡,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隻是盯着地上破碎的陶片發呆。
“都沒了……全沒了……”老漢喃喃自語,渾濁的眼淚順着皺紋往下淌。
轉過街角,景象更加凄慘。一間茶鋪的屋頂整個塌了下來,老闆娘跪在廢墟上,徒手扒拉着瓦礫。她十指鮮血淋漓,卻還在不停地挖。
“我閨女在下面……她才八歲啊……”老闆娘啞着嗓子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