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繁星流動,荀舫靜靜望着天際,滿身的蕭索,許久未曾做聲。
其實荀舫的種種舉動,溫嶼早就有所懷疑。雖然與纨绔的評價差不離,舉手投足間的氣度,見識,書畫上的造詣,實在無法把他與草包聯系在一起。
畢竟她也有自己的來曆秘密,兩人之間的關系并未到促膝交心的地步,溫嶼從沒打算過問。
既然荀舫自己提出來,溫嶼就順水推舟接了話,且看他的反應再做回應。
溫嶼小口喝酒吃肉,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緩緩開口道:“是。”
“難你在夢外,是什麼樣的?”溫嶼側頭看去,荀舫正好朝她看來。
兩人目光相對,荀舫目光沉沉,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溫嶼讪笑,道:“你倒是不吃虧。我不是夢。”
荀舫眉頭皺起又松開,失笑道:“真是狡詐,這時還藏着掖着。”
溫嶼放下酒壇,伸了個懶腰,讓自己舒舒服服靠在躺椅裡,懶洋洋道:“這不是夢,是一場真實的人生。夢何時這麼清晰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有日升月落,四季變換,喜怒哀樂。是你看不開.......應當是你放不下身段,放不下以前的身份地位,我說得可對?”
荀舫神色若有所思,他定定看着溫嶼,半晌後點點頭,道:“是,我放不下以前。你呢?”
“你别管我,是回答我的問題便是。你來自何方,以前是什麼人?”溫嶼笑吟吟問道。
其實以前荀舫何方神聖,對她來說并沒那麼重要。畢竟他尙猶如困獸,起初是憤怒,跟瘋狗一樣無差别撕咬攻擊。接下來是麻木,消沉,現在到了陣痛階段。
荀舫笑了下,笑容卻極為淺淡,落寞道:“我來自大雍荀氏。曾是大雍最年輕探花郎,亦領兵打過夷族,在戶部領了差使。父親是英華殿大學士,母親是郡主。父母尚在,有一比我小三歲的胞弟。我打聽過,這裡的人并未聽過大雍朝,我是在睡夢中,突然來到這裡,變成了如今的身份。”
“難怪,出身世家大族,前途無量,肯定接受不了現在的身份。”
溫嶼了然,同情地歎息,“要是離開出身,家族庇護,頂着商戶外室子,甚至是來曆不明野種的稱号,的确一事無成。”
荀舫面無表情看着溫嶼,道:“你無需出言嘲諷,人的出身自己無法決定,也無法與之硬生生分開。我不喜現在的身份,乃是父母親人友人皆不在此,生養之恩,扶持之義,我如何能割舍抛棄。”
溫嶼嗯了聲,道:“也是,不知你在大雍的情形如何,最難受的當是你父母親人,你應該時常想着回去。我也幫不了你,不如你自己慢慢尋找。”
“是,我每日早上都不願意醒來,醒來後看到自己仍在這裡,便覺着深深的絕望。”
荀舫望着靛藍的天際,連星辰都變得礙眼。
這個世間與大雍毫無幹系,他在天的這頭,他們在天的那頭。
“你呢,你來自何方,難道你不想念父母,不想回去?”荀舫問道。
“我來自久遠的以後,去世後來到這裡。”溫嶼擡手捂住心髒位置,道:“生出來這裡就有病,長大後等着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