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天方蒙蒙亮,溫嶼就起了床。她聽到屋外有動靜,猜是陳玉娘。果然收拾後出來,陳玉娘已經在竈房忙碌,煮好薄荷水涼着,陶罐裡熬着的稀粥在咕噜噜響。
“怎地這般早?”溫嶼去打水洗漱,看到陳玉娘雙眼帶着血絲,以為是楊六前來觸及到她的傷心事,不禁道:“可是夜裡睡不着?”
“早些時後天氣涼快,我就想着早些起來,待熱的時候就歇息。”陳玉娘揭開陶罐鍋輕輕攪動,再去洗黃瓜。
夏日的瓜果菜蔬多了起來,葫蘆黃瓜雍菜都比較便宜。溫嶼咬牙買了半罐胡麻油,拌黃瓜時隻用些許的鹽,醋,再加兩滴胡麻油進去。佐着早吃得想吐,寡淡無味的白粥,溫嶼能吃一大碗。
昨晚僅剩下的葫蘆與蛋都被楊六來吃得一空,溫嶼驚訝問道:“你出去買黃瓜了?”
陳玉娘道:“是荀郎君出去買來的。我早間起來時,他已經買好放在了竈房。”
溫嶼哎喲一聲,心道真是難得,荀舫居然起得這般早。她朝西屋望了一眼,道:“他已經出去了?”
“是,荀郎君從後角門出去了。”陳玉娘遲疑了下,問道:“東家,可要給他留根黃瓜,等他回來再切了拌?”
想到昨晚他的抱怨,又一大早就去買了黃瓜回來,溫嶼道:“給他留着新鮮的吧。”
陳玉娘道好,“東家的新衫且莫急,我昨日夜裡已經裁好布,再過兩三天就能穿了。”
原來陳玉娘是昨晚熬夜在給她做新衫,溫嶼忙正色勸道:“玉娘,我的衣衫不要緊,你慢慢來。夜裡燈光昏暗,做針線活本來傷眼睛,要是你熬夜的話,眼睛很快就不行了。”
陳玉娘道:“東家的新衫不用繡花,快得很,隻幾晚上,哪能那般快就不行了呢。”
“玉娘,你聽我的,身體要緊,我并非是沒有衣衫穿。我穿得破破爛爛在外面走動,并非一日兩日之事,大家都看習慣了。反倒是突然穿上新綢衫出去,那些收稅收好處的,還以為我發大财了呢。”
溫嶼勸着陳玉娘,同時琢磨着人手的問題,與她商量道:“六公子要做兩身衣衫,麗娘那身衣衫貴重,另外一身要便宜些。隻你一人做的話,我估計怕是來不及。”
“麗娘的衣衫要用盤金繡,确實比較耗時,我趕一些,也要兩三個月的功夫。”陳玉娘沉吟着道。
溫嶼說了黃氏與秦氏,“另外一身衫裙,我就隻能交給她們了。她們的技術不能跟你比,到時候要勞煩你在旁邊指點一二,否則做得不好,也不好交貨。不知你可介意?”
“隻要她們不介意我的身份,我指點她們一二又有何妨。”陳玉娘大方笑着道。
這時候的人都注重手藝傳承,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一般的手藝人,都不會将自己的手藝随便教給他人。
見陳玉娘不在乎,溫嶼微松了口氣,道:“等我拿到六公子的尺碼,銀子,再去找她們兩人。”
陳玉娘道:“東家放心,拿出去若是不好看,巧繡坊也沒臉,以後再做買賣就難了。巧繡坊也不能隻有我一個繡娘,我就算沒日沒夜做,一年到頭能做幾件活。”
溫嶼聽陳玉娘想得明白,便沒再多說,準備用完早飯後,先去解決賦稅的問題。
剛放下碗,大門就被砰砰砰砸響。陳玉娘聽得臉色發白,溫嶼心裡大緻有了數,安慰她道:“沒事,你就在後院,估計是稅店務的黃麻子與差役張三兒。”
陳玉娘聽到是差吏,不由得更緊張了。她常年在市井中讨生活,深知差吏比地痞無賴還要難纏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