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官府始終毫無動靜。
高家一切如舊,鋪子照開,仿佛被告之事從未出現過,除去高氏父子從吉慶街番貨鋪子提了大包小包出來,送往孫知府在明州府的私邸。
第三天早上,溫嶼起床後,陳玉娘已經做好了早飯,拿着掃帚在清掃院子。
“東家起來了。”陳玉娘看到溫嶼,與她打着招呼。
溫嶼看到她浮腫的雙眼,蒼白的臉色,如何能不明白。秦氏離開繡坊之事,陳玉娘當時雖當做無事發生,心裡肯定不好過。
“再過十天半月,下一場雨,天氣就該涼下來了。”
溫嶼說着話,走到天井邊在石階上靠着,對陳玉娘道:“過來歇一會吧。”
院子的桂花樹落葉渣滓已經掃做一堆,等下收起來即可。天時尚早,陳玉娘便放下掃帚走過來,與溫嶼并排靠在石階上。
“我外面有些大事,這些天心思都放在上面。”溫嶼簡單提了告狀之事,陳玉娘聽得愣在那裡。
“東家,我雖沒讀過幾天書,以前在平康裡時,見過不少官商之間的勾當。東家可有想好,待如何打這場官司?”
陳玉娘的擔憂不無道理,溫嶼卻并未要與她說這些,道:“該如何打就如何打,到時候且看吧。倒是你,這些天應當沒睡好吧?”
“我這點小事,哪值得一提。東家要操心外面的官司,該好生養着才是。”陳玉娘忙揉了揉眼睛,反過來強顔歡笑寬慰溫嶼。
“秦娘子離開之事,你别往心裡去。我知道對你來說很難,隻眼下沒什麼辦法,有些人不壞,但蠢。蠢與壞不分伯仲,最好遠離,否則,你會被拖拽進去,踏入蠢貨的爛泥沼中不得脫身。”
溫嶼凝望着神色黯然的陳玉娘,正色道:“既然讓你來了巧繡坊,隻要我在的一日,就會盡全力護着你一日。”
陳玉娘眼眶漸漸紅了,她仰起頭,哽咽了下,卻笑了起來。
“東家,以前被人說多了,我真相信了自己是天撒孤星六親不靠。如今遇到東家,我再也不信這些狗屁東西!東家與我無親無故,将我從暗門子中拉出來,讓我能靠着手藝養活自己。我是命硬,好些比我年輕的姐妹都沒了,我卻活着。但我命好啊,有貴人相助。”
溫嶼笑起來,道:“我哪是什麼貴人,繡坊隻得一個得力的繡娘。黃氏的手藝一般,現在又隻得她一人,還要你多看着些。”
“東家放心,我會抽空教她,不會耽誤了六公子的活。”陳玉娘馬上保證道。
溫嶼站起身,道:“别太累了,等下我去多買些蛋,瘦肉回來。最近我們都要打仗,必須吃好些,養好身子!”
陳玉娘哎了一聲,趕忙拿着簸箕去收拾。溫嶼去洗漱,這時角門響了,她以為是黃氏前來做工,便沒有在意,繼續擦洗着牙。
黃氏進了角門,一個精明的婆子跟在後面,她手腕上挎着個布巾蓋着的竹籃,進院門後,眼珠就靈活轉動,不住四望。
“東家,這是秦娘子的婆婆楊大嬸子。”黃氏走過來,略帶懊惱地道:“一大早,嬸子就來了我家,說要來拜訪東家。”
楊氏臉上堆滿笑,跟着叫了聲東家,震驚地道:“東家娘子真是厲害,年紀輕輕就能打理這般大間繡坊,四郎媳婦回來說,我還不敢信呢!”
陳玉娘看了一眼,自顧自去倒垃圾。溫嶼吐掉嘴裡的水,道:“原來是嬸子,我剛起來,你且等我一等。陳娘子,你幫我搬張凳子出來,讓嬸子坐。”
黃氏剛要搶着說她去,見陳玉娘放下簸箕進了屋,愣了愣,道:“東家,今朝還要趕活,我先去忙了。”
天井涼快,陳玉娘端了凳子放在裡面,又去竈房倒了盞薄荷水放在石階上。
楊氏盯着陳玉娘,像是看到瘟神一樣,掩飾不住地嫌棄與鄙夷。她也沒有去做,挎着竹籃站在庭院裡,等着溫嶼洗完臉朝天井走去,她猶豫了下,隻能跟了上前。
溫嶼招呼楊氏坐,“天氣熱,天井涼快,嬸子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