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不住内心的渴望,許蓁也不禁揚起笑,跟着學生一起跨進大門,南方春水綠樹,吹拂的風都帶着江南水鄉的味道。
将要跨進門的刹那,許蓁停住了腳步。
似有所感,她蓦然回頭。
天色瞬時轉換,原本明媚的太陽深入雲層,留下的是黯淡的月亮和一望無際的黑夜。
黑夜下,唯有一盞路燈忽閃忽亮,映出漫天瑩白色的雪花,少年孤寂的身影立于一旁,沒有撐傘,黑色大衣浸滿了風雪,他睜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眸靜靜注視着她。
許蓁渾身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那片刻的欣喜消失得蕩然無存。
兩人僵持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先動了動,肩頭堆積的薄薄一層雪屑抖落。
再也沒有施舍給她一個眼神,少年轉身,決絕地踏入黑夜,一如自甘墜落不見底的深淵。心髒瘋狂跳動起來,許蓁幾乎下意識脫口而出:“周燼!”
少年一步也沒有停,許蓁追了出去,然而拼勁所有力氣也無法靠近少年半步,她在身後聲嘶力竭追喊:“周燼!停下——”
“能不能聽我說,求求你了,你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停下,周燼,你不能這樣,你想幹什麼?!”
“周燼你這個膽小鬼,不負責,你走了,誰願意給你收拾爛攤子——”
許蓁被絆倒,失去力氣跌倒在雪地裡,她嘶啞呢喃,“你這樣不管不顧走了,關之青他們怎麼辦,段叔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話落的一瞬間,少年終于停下了腳步,黑衣背影高長伫立,天地間旋轉飛舞的雪花逆流而上,如同燃燒的火焰,餘燼升入天空,漫長而又悲痛的時間線停滞了。
他像座沉默的、冰冷的雕像。
“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沖破夢境,在夢中構建的世界瞬時間碎成千萬塊塌陷下來,似乎意識到兩人将要分隔,少年回了眸。
許蓁沒看見,倏地睜開眼,眼前哪裡還有半分少年回眸的身影,是用粉筆寫滿答案的黑闆,天花闆上呼哧呼哧轉動的老式風扇,以及低頭寫卷子或趴在課桌上打盹的同學。
思緒漸漸清醒,酸麻感順着一直被枕在腦袋下的胳膊傳來,許蓁揉了揉手腕,坐在位置上安靜發呆半晌後,拿起水杯出了教室。
再次經過七班,許蓁沒有像以往那般匆匆路過,腳步邁得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七班教室的後門。
正是午休時間,還沒人注意後門有個女孩的存在,許蓁抓住門沿,探出的視線裡教室靠窗的最後一排空着,還是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心底害怕被發現的微妙情緒逐漸冷卻。
他去哪了?
靠着門的最後面位置懶洋洋趴着個男生,後知後覺察覺身後好像站了個什麼東西,他掀起困懶的眼皮回頭,看清是誰時瞪大了眼。
他幾乎要叫出來,又在許蓁淡定的目光下不自覺放低聲:“許蓁?!你怎麼過來了?”
“喻何喬。今天怎麼隻有你在?”許蓁沒看見周燼,也沒看見韓揚,平時喻何喬總不會落單的。
扭着頭說話不舒服,喻何喬把身子轉了個方向,雙手搭在椅背上:“燼哥嘛,他最近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又來惹,多半這會兒在哪裡收拾人吧。但最近他才剛背了處分,上課又不見人影,老楊在課堂發了火,韓揚趁着午休溜出校找他了。”
打架、逃學、和校外混混厮混,又恢複以前許蓁不在時的日子過。許蓁在時,他總會收斂三分。
許蓁聽完,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喻何喬咧了下嘴角:“但我不知道,你和燼哥之間怎麼了?他可不讓我們提起你半句了。”許蓁還未回答,喻何喬擠弄眉眼,“你倆鬧矛盾了?”
假如決裂也隻算個矛盾的話,許蓁啞然,最後緩緩點了下頭。
“哎,多大點事嘛,又不是生離死别鬧這麼久,”喻何喬一貫沒心沒肺,但為了哥們,和事佬這個角色他當定了,“你知道燼哥的脾氣,刀子嘴豆腐心,你多哄哄他,死皮賴臉纏着他,如果他看你的眼神從零下一百八十度升到零度——就恭喜你成功了。”
許蓁問:“為什麼是我哄他,是他自己要鬧的。”
“不可能,”喻何喬嘴比腦子快,下意識反駁,“他舍得啊?”
瞅見面前站的少女眸裡閃過一瞬怔然,喻何喬心虛地閉上了嘴,他怎麼能揭穿兄弟的老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