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已将開學定在立春那日,屆時你直接過來便是,今日風大,天色也不好,你們趕快回家去吧,不要凍生病了。”
幾人才說了一會兒話,陳力觀察到天突然暗了下來,怕要下雨不好回城,便催促他們回家去。
“陳院衛,就快過年了,你和山長不回家去嗎?”
走出書院大門,楊桃好奇地問。
陳力笑道:“豫川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太費時了,山長平日連山都不願下,更不用說連續一月地奔波了。”
“原來陳院衛和山長是豫川人,那怎麼會到來太康辦書院呢?”
“山長就是這樣随心所欲的性子,我也想不明白啊。”陳力惆怅道。
家裡得是多大的産業啊,書院想開就開,收學生還這麼任性,楊桃對陳柏石更加好奇了。
三人與陳力道别,坐上停在香山寺後門的馬車,開始回城。
然而他們才剛下山,雨便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寶田緊趕慢趕,一路往城門方向飛奔。
雨勢太大,他們都沒想到會下雨,傘也沒帶一把。
寶田不好繼續趕車,隻能停在城門下避雨。
好在楊春娘不僅準備了毯子,手爐,甚至還放了一床被子。
謝淵将毯子給寶田裹着,他和楊桃兩個便擠在被子裡捂手爐。
城門下還站着好多避雨的百姓,時不時還能聽見他們的交談聲。
雖然今日陳力已經回到書院,給陳柏石準備的點心和飯食依然被他拿走了,他們馬車裡沒吃的,兩人就隻能湊在窗邊聽閑話。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下起雨來。”
“是啊,都沒帶傘出來,也不知要下到幾時。”
“小兄弟,你這車沿也太窄了,下雨不好走啊。”
“可不是,主要這雨太大,再寬的車沿也不頂用了。”這是寶田的聲音。
“也是呢,還是得買身蓑衣披着,這麼大的雨,凍病了不是鬧着玩兒的,你瞧瞧謝家那幾輛,比你這大多了,也停這兒了......”
謝家?
馬車車窗的簾子掀了一半,透過窗格,能看到湊在車窗旁的楊桃和謝淵,裹着被子隻露出一雙眼睛。
兩人聽到謝家,都随着這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城門另一邊也停着三輛馬車,最前面的一輛,雖然車身的木雕裝飾都比較簡單,可是那隐隐泛光的木材,與他們這輛明顯不是一個檔次。
這一行人有老有少,風塵仆仆,但也看得出來衣着體面,明顯是大家家仆。
謝淵在車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謝集英的随從,石武。
謝淵瞳孔一縮,瞬間就意識到了車裡正坐着誰,他猛地将頭從車窗邊移開。
楊桃被他的動作一扯,也坐正了身體,車簾子掉下來,将馬車内裡掩蓋得嚴嚴實實。
“你怎麼了?”楊桃見他突然變了臉色,臉色也變得有些急促,她擡手去摸謝淵的額頭:“别是着涼了吧?”
謝淵被她冰涼的手一觸,渾身猛地一顫,像是突然從思緒中陡然被拽回現實。
他眼神躲閃,又往車廂裡縮了縮,結巴道:“沒......沒事。”
楊桃的目光緊緊鎖住他,這哪像是沒事的樣子。
她将車簾掀開一條縫隙往外看去,那馬車還停在原地,隻是這會兒正有人從裡面掀開了門簾探出頭來。
楊桃用自己的好視力定睛看去,隻見那人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僅僅隻露出半個身子也明顯氣質不凡。
謝家的人,是誰?
看謝淵的反應這麼奇怪,不會是......
楊桃腦中的猜想很快得到了驗證,隻聽馬車旁一直在跟寶田閑聊的漢子道:“哎喲,竟是謝舉人回來了,今日我真是撞大運了!”
謝家除了謝集英,也沒有其他舉人了。
寶田平日跟着謝濂在外奔波,很少去大房,對那邊的下人也不甚熟悉,起初并沒認出謝集英的随從石武。
他一門心思盼着雨停,要不是這漢子過來與他閑聊,寶田連那幾個人是謝家人都沒注意到。
這會兒他親眼見到謝集英出現,驚訝程度不異于謝淵。
“你怎麼知道那是謝家的人,說不定是趙掌櫃家呢。”寶田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也怕謝淵聽見了會生出什麼心思。
如今謝淵是四房的人,可他平日裡并不喊謝濂父親,寶田不知内情,隻當他還沒有接受四房。
寶田私心并不願意讓他們二人見面,要是孩子突然想起親爹,鬧着要回家去,四房竹籃打水一場空怎麼辦。
那閑漢聽了嘿嘿一笑道:“我在這地界活多少年了,謝家的人還認不出來?就說這馬車,瞧那用料,做工,就算不是頂尖兒的,也透着講究勁兒,趙掌櫃家可沒這氣派,再說了,謝舉人這風姿,見過一眼的人就不可能忘記!”
閑漢說完,也懶得再管寶田了,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貓着腰,身形靈動得像條滑溜的魚,幾步就蹿到了石武身邊。
隻見他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道:“謝舉人好,謝舉人這是從哪兒回來,可是急着要回家去?這雨也不知何時能停,一直困在這兒可别受了寒,要是不嫌棄,小的去幫您弄幾把結實的傘來,還有那上等的蓑衣,給這位小哥披着,也好趕車,保證便宜又好用,小的保證麻溜地給您辦好,您看咋樣?”
原來那閑漢靠跑腿為生,見寶田趕着馬車,想必是有錢人家裡的家仆,說不定為了趕回家去,會舍得拿出幾個錢來買身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