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到時候舍不得,臨時變卦?”
葉染抿了口茶:“若您真是這樣的人想,怕也創不出那樣驚才豔豔的刀劍雙絕了。”
“你這話對我胃口。”獨孤一鶴難得有了一抹笑意。
他看着面前神情自若的青衣小輩、卻是有些感慨:“到現在,大金鵬王朝留下的所謂寶藏也隻是留個念想而已。怎麼,葉公子竟對那大筆銀錢不感興趣?”
青年失笑,搖了搖頭:“若不是這事扯到了我朋友頭上,我才懶得計較。”
他說到此處,話鋒卻是一轉:“反倒是我信中的青衣樓一事,還望獨孤掌教幫在下多多留意。”
葉染吐出這話時嘴角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淡了,聲音也帶了些冷意:“若是他們真幹了這勾當,就莫要怪我了。”
獨孤一鶴心中一凜,差點将手裡的茶杯直接捏碎。
這一刻,他雖沒有在這青年身周感覺到殺意或是戾氣,可多年本能卻讓他這位武者發自内心地感到了危險。
獨孤一鶴按下心裡翻騰的想法,兀地開口诘問道:
“那我便是葉公子要借的那柄刀了?”
葉染微微一笑,并不否認,隻是道:
“至少我在用刀之前問過這柄寶刀是否願意出鞘。”
青衫公子說罷長身一禮,轉頭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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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青一黑兩道身影正策馬狂奔。
葉染面上不顯,身下駿馬的速度卻是半點兒不慢。
阿别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騎馬跟在他身後,在夜色裡冷凝得活像是塊黑黝黝的大鐵疙瘩。
半晌,
“您就這麼信他?”
策馬奔騰中,沉默了許久的阿别突然莫名強調道:“江湖名聲并不可靠。”
“我信的可不是名聲。”
葉染失笑:“我信的是獨孤一鶴那份幾十年沒動過分毫的大金鵬王寶藏。要知道,有決心空守寶山的人可不多見。”
阿别沒說什麼,堅毅冷硬的面上也沒其他表情,像是很不贊同。
葉染笑着搖了搖頭:“知道你擔心我,這次出門一定盡快解決。”
阿别垂下頭去,算是答應。
周圍一時間隻餘下不斷穿梭而過的風聲呼嘯。
他們接下來還要趕去另一個地方,
一個這世上珠寶最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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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箋一】
當花滿樓收到葉染遞來的信箋時,他隻是輕輕一笑便将東西疊好又遞還給了送信的灰衣小生阿石。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不相信上面的内容,隻是花滿樓覺得那個針對他的計劃看起來實在太過虛無缥缈。
難道真有什麼計劃會全部的維系在一個聰明至極的女人和他自己那顆柔軟善良的心上?
那灰衣小生接過退回的信箋,面上依舊帶着三分笑意。
接着他伸手從袖中轉而又摸出了另一張字條,原原本本地遞回給了花滿樓。
花滿樓詫異一瞬,在摸到新遞來的字條上刻意加重的字句時卻又哭笑不得。
“染公子倒是将人心摸得透徹。”
一派溫潤的花家七童垂下手,任由字句飄落在江南小樓的方桌上。
那方字條上赫然寫着:
「花滿樓,要知道當一個善良又溫柔的好男人遇見一個壞女人時,總歸是要吃虧的。」
花滿樓輕撫着這句話,甚至能夠想象出那位清俊雅緻的青年寫下這句話時一臉無奈又狡黠的臉。
花滿樓不由得笑了起來:“罷了,你告訴他我會小心的。一定不叫什麼壞女人騙了去。”
他頓了頓、又接道:“雖然他不喝酒,但我這裡還有些花茶,你也一并幫他帶了去吧。”
送信的阿石便點點頭,作了一揖,灰色的衣擺輕輕晃動。
窗外,花朵的芳香柔了月夜清輝。
兩人一個瞎子一個啞巴,不知為何卻相處得無比自然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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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箋二】
這之後,
最近司空摘星接了筆單子。
這筆單子酬勞不錯、裡面的活計看着倒也有趣;所以他便大大方方地從熟識的掮客手裡攬了過來。
你要問為什麼這麼好的活計會輕輕松松落到司空摘星手裡?
那當然是因為隻有司空摘星這個輕功卓絕的第一神偷才會覺得簡單——,
他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去皇宮大内那張黃金打造的龍椅下面探上一探。至于後面他找到什麼那都是他的事情,雇主沒有任何所求。
依司空摘星的想法,這個雇主簡直就是個好事之徒。
但給錢的就是大爺。
所以司空摘星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出發了。
趁着大半夜皇宮的守衛大都圍着皇帝的寝宮紮堆兒的時候,司空摘星便仗着他高妙的輕功,幾個起落翻進了那金銮殿。
龍椅果真金碧輝煌,雕龍栩栩如生威武非常。
司空摘星啧啧稱奇地欣賞一番,卻也沒忘了正事。
于是偷王之王這便伸手往龍椅底下一探,
“咦?”
指尖觸碰到的卻非金非玉,而是一張字條,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
什麼人還有能耐在這裡留字?怕不是什麼繼位的诏書吧!
司空摘星心緒翻飛。
然而皇宮大内可沒辦法久留,眼看着下一班守衛就要過來,司空摘星趕忙将字條往懷裡一塞便竄入陰影消失不見。
這廂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暫時按下不表,
後來因為皇宮大内遭了賊,江湖上卻是很是興起了一陣追捕第一神偷的風波,搞得司空摘星在後面的很長一段時間簡直天天抱頭鼠竄、落荒而逃。
事後,司空摘星在背地裡大罵三百遍這個雇主不厚道,卻是再不提他到底于皇宮大内偷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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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又過了幾個月,
夏季,
荷葉恬恬、水波蕩漾。
花滿樓一直居住的百花小樓此時也是綠意盎然、鮮花錦簇。
就在花滿樓快要以為葉染那張字條上寫的事不會再發生的時候,他的小樓裡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那個名叫上官飛燕的嬌俏少女慌慌張張闖進樓來、用着她那如出谷黃莺般美好的聲音問起他名字的時候,
花滿樓面上是笑的,
“我是花滿樓,姑娘既已來了這裡,便不必再躲。”(注1)
可花滿樓心裡,卻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倒是甯願他永遠都不要遇到這個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