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過去是個又臭又長的俗套故事,而他現在卻已不想再提。
下一刻,還是向來善解人意的花滿樓開了口:“陸小鳳你又閑得沒事在這兒湊趣,那位丹鳳公主還癡癡地等在那兒等着你拯救。”
這回尴尬的換成了對面的陸小鳳。
他頓時胡子也不摸了、臉上也不笑了、甚至向葉染瞟來的目光裡還帶了兩個字——“救命”!
葉染忍不住笑了——
在陸小鳳的殷切目光中,他果斷幸災樂禍、火上澆油:“那是,咱們陸小雞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風流浪客,這麻煩事看見了他啊,頓時就不會拐彎了!”
陸小鳳:……
一陣閑話過後,話題總算是回歸正軌。
關于這次他們放出的風聲“金鵬王朝和朝廷定下了盟約不日複國”這事确實是真的,葉染一開始交由獨孤一鶴閱覽的書信裡便有這麼一條。
為此他們已經托各自的勢力将消息遞往的交好的官員,如果運作得當再加上獻出寶藏的加持,想來之後并不是沒有讓大金鵬王朝在域外重新崛起的可能。
至于這個什麼皇帝簽發的印信則就全屬子虛烏有了,純粹是為了引得霍休傾巢而出的分兵之計。
因此,
陸小鳳:“我這便要回大金鵬王隐居之地看看,如果大金鵬王還活着,那自然是好。若是他已經被霍休或其他人殺害,這獻寶之事卻還要從長計議。”
獨孤一鶴與閻大老闆對視一眼、都道:“我和陸大俠一起去。”
而那邊葉染卻又有另一番想法:“我卻不能與你們同路了。霍休的小樓裡或許還留有青衣樓各據點的記錄,得趕快整理查明。另外……”
他偏頭轉向被綁在一邊的上官飛燕的方向。
一時間,大獲全勝的事情卻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因為花滿樓已親手揭下了“上官丹鳳”的畫皮。
在場所有人除了花滿樓以外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下面當然不是大金鵬王公主的臉,而是屬于一開始闖入百花樓裡的那個受人追殺的嬌俏少女。
“你……”
花滿樓似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指節收緊複又松開,半晌卻連句重話也沒有說出。
哪怕這名女子用着上官飛燕的身份故意接近他,卻轉頭又頂着上官丹鳳的臉和陸小鳳糾纏不清;哪怕她的真實面目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
葉染微微歎了口氣。
想花七童這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熱愛生命與鮮花的美好之人,大概心中連憤怒都少見、更遑論是惱怒嫉恨?
說不得心中還在為對方找着借口,亦或是搜腸刮肚地尋找着能夠訓斥、乃至是勸人向善的字句罷。
可花滿樓不說話,卻不代表已經失去了一切的上官飛燕不會說。
而她說的自不會是什麼好話:
“花滿樓,誰要你在此處惺惺作态?”
“你早便知曉我的身份了?那還真是辛苦花家七公子同我虛與委蛇如此之久。”
“我看早前你我二人花前月下的時候,花公子卻也是享受得緊!”
“你…”陸小鳳當即跳起來、要出聲維護,卻被葉染擡手攔了回去。
“且聽聽她還要說什麼。”他挑眉一笑,并不着急。
那邊的上官飛燕卻似是要借此機會訴盡這些年全部的委屈、又或是寄希望于博取到旁人的同情一般:
“輸了就是輸了,這次栽在你們手裡是我上官飛燕識人不清,棋差一着。”
“你問我為什麼?——那花公子你又憑什麼就生來高人一等?而我隻比丹鳳差半天,待遇卻要天差地别。”
“我也想當公主,我也想享受榮華富貴,我還想要最好的東西,想要所有人的喜愛,這又有什麼不對?”
“而且我又能怎麼辦?我進不能入朝為官、封侯拜相;退也難為大商大賈、能工巧匠;甚至學身功夫還得低聲下氣、苦苦央求!末了再怎麼厲害,也隻做得一江湖人,徘徊在你們這幫蠢材色鬼之間。”
上官飛燕說到這裡卻是咬牙切齒、恨恨地罵出聲來:
“你們這些一出生就擁有一切的男人自不會懂得!”
女子癡癡地笑起來,突然将矛頭指向了抓她的邢月皎:“你又算什麼東西?自以為很高高在上嗎?”
“還不是供人驅使的玩意兒!好歹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突然,
“砰!”
上官飛燕的腦袋直直地砸在了地上,當血流從地面湧出來的時候衆人都還有些不可思議。
邢月皎收回摁着女子後腦勺的手。
這位黑甲班主戴着鬼面,沒有人看得出她的神情,隻聽面具下的聲音沒什麼起伏:
“就是有你這樣的人,世人才都以為女子成事的手段隻有勾引男人一條。”
旁邊的一位豪氣跨馬的女镖師心直口快:“有本事學人家峨眉四秀拜師學藝不成嗎?”
“要咱說、為财為名為利當然挑不出錯處去,俺也承認這世道對女子就是不公平。可越是不公平,才越要争出口氣來!”
另一位正在休息的女镖師卻牽馬上前,不贊同道:
“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睡男人怎麼了?呵、要是她上官飛燕要是沒作奸犯科、沒謀财害命,誰管她去?壞就壞在她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害人性命,還想用世道不公來開脫!”
這群镖師們說笑着拉了邢月皎、拖着上官飛燕走了,隻隐約幾句極小聲的嘀咕飄進衆人耳中:
“她不會真以為白天供人驅使,晚上自個兒送去别人床上很聰明吧?”
“萬一别人睡完了提褲子走人怎麼辦?”
“哦,公子說了用詞該文雅些的…唔,那個詞叫什麼苟合?苟且?啊算了……”
“……”
葉染聽着這話是如芒在背、越聽越僵,好想找個地縫兒當即鑽下。
他看着那邊兒自家一衆跳脫的下屬倒是自顧自地走了、衆人精彩紛呈的目光卻落到了他一人身上。
陸小鳳擠眉弄眼:“葉染你這下屬們的想法倒也…甚為别緻?”
葉染摸了摸鼻子,卻是笑了:
“不是别緻,是率性果敢、是先進開明!”
朗朗的陽關大道上,青年看向她們的目光溫和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