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正值深秋,不知不覺中,他已然跟江漁同班了一年。
窗外,原本翠綠的樹葉早已變得枯黃,最終的宿命便是掉落腐爛。
講台上的老師依然兢兢業業的講着課,即使下一秒下課鈴聲響起,他也很自然的裝沒聽見。
顧往習以為常的寫着模拟卷,但他前面的江漁很顯然是靜不下來的。
“诶蘇邱,你說他……”
“誰知道呢……”
“煩死了,怎麼總是這樣……”
隐約能聽到些兩人的對話,無非是在抱怨老師又不準點下課,顧往握着筆的手頓了頓,而後擡頭看了眼前面的人。
他們兩個湊的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貼在一起,也不知蘇邱剛才跟他說了什麼,惹得江漁直笑,但又要顧着老師在場,所以某人憋笑憋的身子都在發顫。
隻過了會兒,顧往便又重新收回視線,專注的看着眼前的題目。
隻是良久,他也沒能再下筆。
蘇邱在跟他說什麼,很好笑嗎?顧往想着,為什麼會笑得身子都在發抖。
很顯然,沒人會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直到距離上課還剩五分鐘時,講台上的老師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了教室。至此,整個班級都活躍了起來。
但江漁卻還在跟蘇邱說着話。
為什麼老師走了還在跟他說話?為什麼不來找我?顧往垂眼想着,握着筆的右手不自覺的在卷子的空白處寫了兩個字。
——江漁
是很漂亮的連筆。
“欸顧往。”前面突然響起道聲音。
顧往擡頭,就見江漁正笑得一臉燦爛,他不動聲色的移動手擋住剛寫的那兩個字,語氣平常道:
“有事?”
“今天是蘇邱生日,他晚上請大家去唱卡拉OK,一起嗎?”
“我跟他不熟,人家也沒叫我去。”
“誰說沒叫你,這不是看咱倆關系好,特意讓我來叫你嗎。”
面前的那雙挑花眼笑得彎起,顧往總覺得自己要溺死在裡面,也許隻要看見這雙眼彎起,他就永遠拒絕不了,畢竟從一開始就不能。
于是他聽見自己說:“好。”
而在得到答案後,如願以償的某人就絲毫沒有猶豫的又轉了回去,而後就聽見他對蘇邱說:“我說了……沒問題的。”
移開手,顧往低頭看着卷子上的那兩個字,自嘲着想:這個動作真是多餘的很。
————
放學後,一行人便到了地方,包廂内,頃刻間群魔亂舞,五彩的燈光,滿屋的燒烤味,顧往隻沉默的坐在沙發上。
“顧往。”突然,一道聲音傳來。
即使周圍環境嘈雜,但他依然聽見了,轉頭看去,是剛點完歌的江漁正直直朝這走來。
他道:“你唱不唱歌?我剛點了,待會兒一起?”
“不了,我不會唱。”
說完,就見江漁一臉懷疑的順勢坐在他身邊,開玩笑般道:“你不會騙人吧?你小時候也沒唱過?”
“沒有。”
這個回答讓江漁愣了一下,但像是很信賴自己般,他似乎都沒去思考事情的合理性,直接道:“那……那也沒事,我教你,這個唱歌很簡單的,隻要聽了就會,你這麼厲害,肯定能……”
“江漁,這歌你點的吧?過來咱們一起唱啊。”還沒等他安慰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見江漁聞聲看去,顧往不由皺了皺眉。
随後隻聽他回過頭道:“顧往,今天蘇邱生日,我先過去會兒啊,你知道的,他最近跟何意澤鬧分手呢,我去安慰一下。”
于是還沒等他回複,江漁起身就走了。
顧往就那麼默默看着,竟也沒挽留。
他想:蘇邱和何意澤鬧别扭,你參合個什麼勁,不知道還以為你想乘虛而入。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明明是在憤恨,視線卻總控制不住的跟着那抹身影。
而後直到整場聚會結束,顧往才等到他回來。
回去的路上,許是也覺得自己剛才抛下顧往就走的行為很不好,江漁小心開口道:“你怎麼了?今天不開心?”
“沒有。”
“那怎麼不說話?”
“沒有不說話。”
“……”江漁深深呼了口氣,試探問到,“你是在吃蘇邱的醋嗎?我今天隻是……”
“說了沒有。”也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還是單純的不耐煩,顧往突然停下腳步,側身看着江漁認真道,“我并不會因為你而影響自己,你在我心裡也并沒有那麼重要。”
“你以為你很懂我嗎?”
許是這句話說的太重,在他的眼前,江漁滿眼震驚又不敢相信,他好像并不理解面前的人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随後就聽他說:“是,我不懂你,我也一點都不重要行了吧。”
剛伸出手本想挽留,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顧往又硬生生的把手放了回去,隻站在原地看着他離開的身影。
身側的手不由握緊,他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忽冷忽熱的,别說江漁了,連他自己都受不了。
于是之後幾天,顧往開始逐漸疏離江漁,不怎麼跟他說話,不怎麼跟他一起走,最後乃至于最後都不再看他。
一夕之間,兩人的關系好像直接就回到了最初,連周圍的同學都能感動異樣。
也不知過來多少天,隻記得那時原本枯黃的樹葉已然掉光,整座城市的樹枝都變得光秃秃。
在顧往回去的路上,江漁才終是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