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娘親就我一個孩子。”安桉微不可見的舒了口氣,轉身拿帕子擦拭牌位旁的二胡。
“這把二胡是?”
“我娘親留給我的。”
“你會拉嗎?”
“會啊。”看甯釋槐兩眼放光的樣子安桉笑了笑:“但不是現在,我餓了,你也該餓了,我去買點東西回來吃,你乖乖等我。”
“好。”甯釋槐又是憨憨一笑。
安桉圍好圍巾掩住面部提着竹籃出門了,剛出門便察覺到一道視線,看了看身後緊閉的門窗,便朝着目标走去。
“六哥,出來吧。”
一個立闆寸頭的年輕人從樹上跳下來,後脖頸的烏鴉刺青彰顯着玄鴉幫的身份,年輕人對着安桉道:“小桉。”
“義父來催我回去了?有任務?”
六子聽着安桉微微急促又透着那麼些不太情願的語氣不經感到奇怪:“倒不是,隻是你怎麼回事?聽這意味不太想回去啊,金屋藏嬌了?”
“不是,有任務我當然要回去,既然沒任務,我想再待一會...難得放個假嘛。”
“哦...真沒藏嬌?”
“...沒有!”
“我聽說甯釋槐逃婚了,我那天看方向是往這邊來的,你看見了嗎?”
“沒有,不過我在前面那路看見了一輛摩托車,是甯五德的。”
“...是嗎...那我去看看,對了,幫主說幫裡一切安好,這些天都沒有任務,聽這意思,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會。”六子輕輕拍了拍安桉的肩膀,便朝着安桉所說的那截路走去。
“......六哥,義父讓你抓甯釋槐回去嗎?”安桉轉身喊住六子。
六子回頭看了一眼安桉,“不是,讓我把老流氓的東西帶回去。”
“嗯...路上小心。”看六子揮揮手遠去的方向安桉舒了口氣,嘴角翹起的弧度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開心,到底是開心自己終于可以休息會還是開心......别的什麼呢?
兩天後,甯釋槐的傷已經完全好了,整個人生龍活虎。這兩天裡安桉隻感覺自己在喂牛,給牛放完飯還要給他拉幾曲二胡陶冶下情操。
夜晚,安桉拉完一曲後看了看天色,放好二胡後對甯釋槐說:“睡吧,不早了。”
看安桉拿了外套就坐在床邊的木凳上,将手裡的蠟燭湊近嘴邊預備吹滅。
“等等!”甯釋槐出聲阻止,又往床内側挪了挪,“那個......”
安桉看甯釋槐用手輕輕拍他身側那個空出來的位置微微張了張嘴:“你...不會在邀請我和你一起睡吧?”
“不是邀請!我...”甯釋槐搓了搓後勃頸,“這幾天你都睡凳子,讓我睡床,還一直照顧我,給我縫衣服又給我拉曲聽,你之前不睡床是看在我是病人,現在我好了啊,你完全可以奪回睡這張床的權利,這張床是有點小,但是剛好容得下我倆,你來吧,幹嘛坐那受罪啊。”
安桉看甯釋槐一副認真解釋的模樣和...那麼期待的眼神。
“好吧。”
安桉輕身上了床,将蠟燭熄滅後放在木凳上,黑暗中兩人皆無言,安桉覺得這甯大牛身上可真暖和,這麼凍的天在他身邊竟然有點熱,而甯釋槐隻覺得......他好香啊......怎麼會有人不洗澡也能香這麼多天...他又聞聞自己,嗯,還好,藥粉是香的,他也被腌入了點味。
“甯釋槐,睡了嗎?”安桉輕輕開口。
“沒有...我有點睡不着。”
“我也是。”
甯釋槐側過身子對着安桉說到:“那我們聊天吧。”
安桉轉頭看向甯釋槐,剛準備說話就發現兩人嘴唇快親上了,黑暗中兩人對視良久,然後同時闆正自己的位置。
“咳,那個,你騎的那輛摩托,我沒帶回來,現在可能找不到了。”
“沒事,是那老秃頭的,反正我也不會騎,丢了就丢了吧。”
“你一個□□大少爺,怎麼連摩托都不會啊,逃個婚還把自己弄這麼狼狽。”安桉憑幫裡對他的監視和這幾天的相處,是真的覺得甯釋槐這人除了身材壯實像個□□的人以外,其他一切包括他的性格和武力值一點不像□□的人,不過他是甯五德的兒子,倒也能理解一點,隻是他的外貌,劍眉配上鷹眼,鷹鈎鼻下一張薄唇卻是嘴角微下垂,透着一股凜然之氣,妥妥一張正義臉,又是偏分背頭,帥氣得很,很男人的帥,和他爹那光頭駝背大肚猥瑣樣一點不搭邊,他更像他的母親施明玉一些,個子高,氣質佳。
“我不喜歡青鳥幫的生活,盡幹些壞事,這裡是租界啊,幹點事和一大片刺青一樣高調的很,無非是和那幫占領我們國家地界的英國佬合作,真是惡心死了,而且...你也知道的吧,我家老秃頭那老流氓,對男人興趣很大,什麼樣的男的他都要玩,我12歲那年親眼看見他...那麼背叛我母親,我就一直和他作對,幫裡事務我能攪和就攪和,把他氣個半死,這次讓我和杜小姐結婚他也是奔着杜家的錢去的,對杜小姐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安桉聽他憤憤的又委屈的說這話,柔聲開口:“你就沒想過好好成長自己,改變現狀嗎?”
“我...青鳥幫存在了很久,幫裡的人都很忠誠,而且跟繼承清朝皇帝的皇位一樣是兒子坐老子的位置,單從這點來說,其實我還挺佩服玄鴉幫的現任幫主的,我聽說他是真的靠自己的能力武力奪來的這個幫主之位,而我家那老秃頭沒能力,但手下的人有能力還衷心,我要是在他開口和死之前搶了他的位置,那就是背叛,叫篡他權還搶他位,我做不到...我也沒能力...”
“......”安桉拍拍他的肩:“日子還長,乾坤未定,你是什麼樣的人,要靠自己去證明,而不是說說,自己強大,才能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甯釋槐有些發愣,身邊還從沒有人對他說他要強大起來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這種話,他拍了拍肩上那雙手:“好...诶别單說我啊,你呢?”
“我...我就是一個娘親去世後自己長大,自己保護自己的人。”安桉收回被甯釋槐拍的有些燙的手。
“一定很辛苦很累吧,沒事,有我,以後我保護你。”
安桉輕笑打趣:“你?你可能還沒我厲害呢。”
“可我抗揍啊,我是被老秃頭揍大的,你這小身闆,能抗多少啊,有我在,你就會少受傷啦!”
“......噗,還挺能說,不過,和你在一起這些天,我很開心,自娘親走後,我很少那麼輕松快樂了,謝謝你。”
“謝什麼,我才該謝呢,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給我吃槐蜜飯,謝謝你給我縫衣服,謝謝你給我拉曲,謝謝你照顧我,謝謝你,也讓我過上了幾天理想中的悠閑生活。”甯釋槐伸出手在黑暗中一根一根指頭掰着細數安桉對他的恩情。
黑暗中的兩人都是一笑,似是聽到了對方的呼吸聲,片刻後便是安桉清爽的笑聲和甯釋槐憨憨的笑聲。
外面的風呼呼的吹,冷的刺骨,小木屋内卻因為兩顆逐漸靠近的心溫暖至極,曾經已經痊愈但仍在流血的傷疤,被人用溫暖的雙手捂住;曾經放下的一些夢想,又被牢牢抓在手裡。
漢口冬天的夜很長,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天才會大明,但老槐樹依然□□,即使掉光了葉子,也依然昂首挺胸,等待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