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飯桌上山珍海味一大桌,飯桌邊卻隻安桉一人,卡洛被甯五德帶去外面還未回來,現在許是在某個酒廳會所,杜雪萱被哥哥帶走,派人來說要回家一段時間,至于施明玉和甯釋槐,想來短期内是不會出現在一個飯桌上了。
下人們看着這尴尬的場面竊竊私語,說二夫人是不是要被老爺抛棄了,又說夫人是不是和二夫人吵架了,還說甯釋槐是因為杜雪萱不在卧病在床,什麼病?相思病。被安桉一記眼神看過去住了嘴,默默的退了出去,安桉沉默了片刻,用瓷碗盛了兩碗米飯,又夾了些菜,從旁邊櫃子拿了那鑲了金邊的托盤,托着碗筷也離開了餐桌。
來到甯釋槐的卧室門口,疑惑了一瞬不見蹤影的饅頭,上前敲了敲門,裡面傳來甯釋槐悶悶的聲音,“誰。”
“是我。”
裡面傳來一點細碎的聲響,很快門便打開了,甯釋槐對上安桉關切的眼神,張了張嘴,隻是微歎了口氣,側了身讓安桉進門。
安桉将托盤放在桌子上,擡頭見甯釋槐關了門腳步飄虛的走過來,又慢慢坐在了沙發上,隻盯着那兩碗飯看。
安桉也坐在了甯釋槐對面,輕輕開口,“現在有冷靜了一點嗎?”
“......有...沒有...”
安桉觀察着甯釋槐的神情,看出了他的糾結,故意闆了闆臉,“現在也瞞着我了?頂針,項鍊。”
甯釋槐有些慌張的擡頭,“我,我隻是,隻是怕如果母...如果她知道你手裡有她殺了白金的證據,會對你不利。”
安桉倒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沒說,也沒問。”
“我問了她,她也坦白了,她說白金挑戰了她作為主母的權威,還說哪怕是我,她也......饅頭是他的人,從我救了他給他名字,這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個局,她說我是恥辱,她,她巴不得沒有我...”
說到最後甯釋槐将臉埋進了雙手,安桉沉默了一瞬,起身輕輕坐在他身邊,雙手環住了他,甯釋槐的頭一點一點洩力的靠上了安桉的胸口,最後整個人都靠在了安桉身上,安桉抱着他,感覺到懷裡這個大壯牛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又擡手給他順了順背。
“我說過,真相不是你希望的那樣,當初阻止你,就是不想打破你維持的内心平衡,但你也說你有權知道真相,你想自己去發現,現在你知道了,打擊會有,迷茫也會有,你冷靜了半日,還沒發洩吧,心裡堵着一口氣,外面的其他人我已經疏散了,我在這裡,你盡管發洩。”
懷裡的人似乎比剛才抖得更厲害了,過了片刻,甯釋槐的微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我真的,真的以為,我的世界以後隻有母親了,她,很辛苦,很不容易,我知道,所以,所以我一聽到針對她的言論我都會,都會出頭,甯五德那,我也成天找不痛快,就是想給母親出口氣,她時常拜佛,小時候她告訴我,人心向善,終得所願,這麼多年,我盡我所能幫助别人,可是,可是讓我變成大善人的是她啊,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人終究會變。”
“為什麼...”
“因為環境,釋槐,你想啊,施小姐她不過十六便迫于施家嫁給甯五德為妻,後來甯五德的龍陽之好人盡皆知,人人視她為笑話,她本是清末名門貴女,何等委屈。”
“我也委屈啊,我也知她不易,可她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呢,她從來沒有把我看進眼裡。”
“......”安桉沉默了一瞬,歎了一口氣:“你啊,天真也好,本心也罷,或許環境還未影響到你,也或許...罷了,是你就好,你永遠是你自己就好。”
兩人皆是沉默無言,安桉隻默默抱着他,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懷裡的人似是睡着了,輕輕喚了一聲,沒有應答,便将甯釋槐抱到了床上,這有些違和的畫面還是令安桉有些吃力的,所以将甯釋槐放在床上時甯釋槐還是有被動醒了的迹象,不過隻是嘤咛了一聲,便又沉沉睡了過去,時不時嗫嚅着“母親”二字。
安桉在床邊沉默的看了一會,便也出去了,去往正廳時看見了外院有人來回踱步,走近一看,竟是文茲。
文茲轉身看見安桉訝異了一瞬,随即便想離開這裡。
“文叔,”安桉開口阻止道:“這麼晚了,是在這看誰,等誰嗎?”
文茲沒有回答,隻是側身将自己的右臉隐藏在黑暗中。
“疼嗎?”
文茲奇怪的看了一眼安桉,還是沒有回答。
“從您的左臉來看,您過去也是一位美男子,我聽聞,老爺辣手摧花——”
“你想說什麼!”文茲不耐煩道,惡狠狠的盯着安桉,但還是将自己的右臉隐在黑暗中。
“您還愛他吧,是在等甯五德。”
文茲沒有說話,隻是氣息越來越不穩。安桉繼續道:“文先生,您的右臉被毀容,您明明是因此自卑,故左臉示人,但你從不遮蔽,是想讓這右臉讓甯五德感到心疼自責,對你回心轉意,對也不對。”
文茲看向安桉,安桉淺淺笑了笑:“甯五德好男色,您已無色,他如何心疼,自責...既不是他所為,何來自責。”
文茲皺起了眉:“你什麼意思?”
“您當初被毀容,又得知愛人背叛,抛棄了您,那時您心下慌亂,填滿憤怒,最是容易失去理智,沒了仔細,容易被人忽悠。”
安桉深有意味的上前伸手捏住文茲的下巴,将那右臉強行扳過來,“您可知大葉牛防風,”安桉無視了文茲奇怪的眼神,繼續道:“此物又名大豕草,最先引進在歐洲地區,本是觀賞植物,可越美的東西,越有毒,它的汁液若侵入皮膚,再被太陽一曬,就會形成,燒傷。”
安桉放開了文茲,意有所指道:“輕則燒傷,重則失明,可我看,這眼也不盲呐,那這幕後之人想來還是對您有所用,是什麼呢,我想,總不該是灑掃?”
文茲輕輕撫上右臉,似是明白了什麼,但還是警惕看向安桉:“我又怎知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被忽悠一次的人,總不該被忽悠第二次,你也不是笨人,不然過去些年裡那些小玩物怎會被你一一弄死,瞧,我都看出了你的用情至深,旁人又豈會不知,被利用也在所難免。”
文茲似是不太相信的搖了搖頭,喃喃道:“不...不...你诓我...你隻是不想被我殺...”
“被人當做刀刃,替别人清了路...确實可悲...”安桉沉默了一瞬,他自己又何嘗不是義父的刀刃呢...不,不對,義父于他有恩,這是應該的。
穩定心神後,安桉再次開口:“我想我們會是一條路上的人,文先生,這幾日我甚有空閑,等你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