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晚霞從摩天大廈背後蔓延到頂部天空,綻出一大朵雲煙火花,瑰麗燦爛。
斑斓光線直直穿過玻璃,打在潔白飄曳的紗簾上,暈染出一片氤氲淺色。
12樓,電梯口。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三人身影出現在走廊。
一名護士從台前走出迎接,
走在最前面的年邁的長者微笑擡手,輕輕制止她,
護士愣住,腳步一停。
長者轉身讓步,對身後的兩個女人說:
“小煖,就在前面的一号病房。”
兩個女人氣質從容穩重,溫和笑,面上漏出一點歉意。
“辛苦,各種手續繁雜,還勞累您親自去機場接我們,”
“您先回家休息吧。”
年邁長者穿着一身制服,肩背挺拔,頭發利落盤在腦後。
說話女人則裹在輕巧型正的酒紅色呢子大衣裡,腰被身側另一個女人輕輕用手攬着。
兩個女人一高一低,氣場一強一溫。
護士默默低頭挪開眼睛,站在一旁,不出聲。
“不急,我等你們和小煖說過話,還要把一些材料轉交給你們。”
長者道:“快進去吧。”
“好,那我們盡快。”
另一女人适時開口,聲線清冷。
-
“啪”一聲,
室内燈被拍開。
“噔噔噔”的鞋跟塌地聲路過病床,Hermes Birkin系列的昂貴灰棕手提包被一下砸到米白色沙發上。
來人氣勢洶洶,撩一把長卷發,開口就朝床上的病人發難。
“知不知道你擔心死我們,啊?打電話也不接,是不是想氣死我們?”
“說話!”
譚煖緩緩睜開眼睛,眼睫微垂,
頗有些無動于衷,死水無瀾的模樣。
她此刻靜靜靠在背墊上,看着突然闖入的兩個人,
淡淡道:“我很痛,不想講話。”
一個床腳站着的,難得生氣罵她的,
是媽咪,譚芝屏,
以及,
此時此刻,另一個輕輕将病房門帶上的,
向來天崩地裂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
是媽媽,杜法茵。
……
“芝屏…”
杜法茵低低喚一聲,忽然走到病床腳,
輕輕抱住上一秒還在發火現在正捂嘴抽泣的譚芝屏,
安慰地在她背後輕拍,
随後也開始正色嚴肅訓誡這個房間唯一的病人——
譚煖。
“小煖,我們很擔心你。”
“你媽咪她從接到管家的電話開始就沒有睡着過,”
“你該讓我們聽聽你的聲音,”
“落個安心。”
杜法茵扶着譚芝屏緩緩坐上沙發,
從善如流地從茶幾上抽柔巾紙,給懷裡的人擦眼淚。
“幸好你傷的不重,”
她頭也不擡道,
“中度腦震蕩,後腦縫了四針,”
“左小臂和一根尾指骨裂,在床上随便躺兩天,就又能打着石膏出去禍害自己了。”
譚芝屏紅着眼擡頭,在她手背上輕輕打了一下,
“說的這是什麼話……”
“又不是孩子的錯……”
杜法茵拇指撫她微微紅腫的眼睛,另一隻手繼續拍她後背,安撫,
“你先不哭,平複下來,”
“她這不好好的,皮厚着呢。”
譚煖額角不可控制地跳了跳,話題圍着她一個人說,卻分明将她完全隔在二人世界之外。
沒心情講話,幹脆裝死人,
閉上眼,不見為淨。
譚芝屏情緒發洩出來,哭夠了,見人确實是沒事,也逐漸冷靜下來,
她從杜法茵懷裡直起身,目光緩緩移向床上的人。
幾個月不見,瘦了一點,也憔悴了一點。
柔和的暖光打在譚煖臉上,将這個既寶貝又混球的閨女照出一絲乖巧,
譚芝屏在接到管家消息時,第一時間聯想到幾年前譚煖去冰川旅行,意外從崖壁上摔下來,躺在冷冰冰的ICU搶救。
那個時候閨女臉上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命懸在線上,
把她和法茵都吓壞了。
譚芝屏收斂情緒,語氣放軟,
“小煖啊,媽咪剛剛說話是有點沖,”
“媽咪和你道歉,你原諒媽咪好不好啊。”
譚煖聞聲掀開眼皮,沉默點了點頭。
然後忽然變了一副臉色,淚珠順着眼睫,一顆一顆砸向手背。
……
“媽咪……”
“我不怪你。”
“哦喲,寶貝……”
孩子大了,情緒難得外露,雖然譚煖經常在自身安全這方面不靠譜,但還是沉穩獨立的,
譚芝屏心疼不已,說着又要抹眼淚。
杜法茵及時開口制止,
“小煖,你腦震蕩,自己控制點。”
“芝屏,唉,”
她歎氣,抽紙巾重新給她擦眼淚,
“都多大人了,還這麼容易哭。”
譚芝屏委屈,
“這是我們倆的寶貝,心頭肉,受傷了還不許我掉點眼淚……”
……
“媽……”
一道顫抖的呼喚瞬間拉回兩人的注意力——
是譚煖。
平常譚煖輕易不喊單獨一個“媽”字,
因為一喊就是喊兩個人,意味着有事要求,意味着有天大的事要征得同意。
就像她那年高中畢業,忽然把譚芝屏和杜法茵拉在一起,沉默地喊“媽”,
說自己要一個人全球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