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港。
工作結束,已是晚上九點多。
某間很有名的法餐廳窗邊桌位,吳茗正兢兢業業地為某位最近心情不太好的boss倒酒。
譚煖劃開手機屏幕,那條已經過了幾個小時的回信躺在裡面,她還沒有回複,或者說…
不知道該回什麼。
“吳茗。”
“嗯。”
“談過戀愛嗎?”
吳茗淡淡微笑,這笑意裡含着一種年長者的了然和理解,她當下回:“略懂一些,小譚boss。”
“好,那我能請教一個問題嗎?”
譚煖熄滅手機屏幕,擡起頭,臉上帶着幾分隻有談生意時才會出現的嚴肅。
吳茗放下酒瓶,優雅落座。
“當然了,我很榮幸。”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一個很愛的女朋友,她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突然不告而别,幾年後才回來,現在你們偶遇了,她說要找你聊聊,你覺得會聊什麼?”
吳茗認真想了想,道,“道歉和複合?”
譚煖緩緩笑,“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也?”吳茗回,“就是不知道這個問題還有沒有什麼别的前提條件,總覺得問得有些太籠統了,不夠嚴謹,所以,我的答案也隻能很模糊。”
她切下一小塊鵝肝,眼神犀利,
“是你的一個什麼朋友遇到這樣的事情了嗎?”
譚煖躲閃,咽了一下口水,含糊應着,
“嗯,就是我一個小妹妹,和蘇芷怡差不多大那種,她來問我,你說,我又沒什麼感情經曆,怎麼知道這種事情——對吧。”
吳茗勾了一下嘴角,說:“這當然,沒有感情經曆的人,在遇見别人的相關問題時,往往是脆弱和無措的,我很理解。”
譚煖拿起刀叉,試探性地問,
“看樣子,你有很豐富的戀愛經驗咯?”
“實不相瞞,”
“嗯?”
“一次也沒有。”
“嗯?!”
譚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吳茗十分優雅地将頭發盤起。
“那你剛剛說的略懂……?”
“看過豐富的情感小說——我是指這些,理論豐富而已。”
“呵呵,”吳茗輕笑道,“沒想到吧。”
譚煖說,“是沒想到,你看起來很唬人。”
“這哪有什麼唬人不唬人的,大家都半斤八兩,”吳茗看似轉移話題,實則繼續,
“小譚,聽說你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經曆嘛,我聽你媽媽說過,你———”
“這家法國菜真難吃———你覺得呢?”
吳茗被打斷,依舊微笑拆台,
“可是你還并沒有吃啊。”
譚煖放下刀叉,崩潰道,
“我媽她們過得賽神仙,幸福到根本體會不到我這種凡人的痛苦,你就不要戳破我了…”
“……”
“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那位,杜同學了。”
譚煖捏了一根薯條,扔進嘴裡,洩氣道,
“是啊,隻要她在我的視線内,在我的腦子裡,我就控制不住一直想她,做什麼都會分心。”
“要相信自己,小譚,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能力,和眼光。
吳茗舉起酒杯,安慰她。
譚煖和她碰了一下,猶豫道,
“我也不是不相信自己…就是,”
“在一些宣判的時刻到來前,還是會忍不住期待,有更好的情況發生。”
“人之常情,我也逃不過。”
吳茗抿一口葡萄酒,黑醋栗,李子,雪松路,煙草和泥土的味道纏繞在舌尖,風味複雜卻很香,譚煖見她很享受,也跟着喝了一口,卻不适應地皺了下眉頭。
吳茗凝眸遠望窗外夜景,靜靜開口,
“逃不過就不逃,想做什麼就做,人嘛,就要看心情過活。”
譚煖拿起手機,緩緩站起身,靠近落地窗。
模糊的臉映在玻璃上,臉旁,是長長的黑直發。
杜畫在很早的時候說過,很喜歡譚煖的發質。
所以她一直保養,驚喜打理,對待自己的頭發就像對待她的一樣。
細微的光亮竄進眼眸中,譚煖舉起手機,對着窗玻璃,拍了一張夜景照。
選擇,發送。
等了兩分鐘,無人回應。
她站在窗前,有些落寞地歎了口氣。
—
出電梯門的時候,在樓下,碰到一個賣水果的老奶奶。
更準确地說,是賣甘蔗。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雨,她把推車拉到門口,保安不知道怎麼沒瞧見,反正沒趕人走。
有幾個人在問價格,吳茗徑直往外走,譚煖卻停下了腳步,說,“要一根。”
吳茗驚訝道,“買這麼多?你一個人吃?”
譚煖回,“這種攤子上賣的就是整根的,吃不完再說,懶得去超市了,正好帶點。”
吳茗說,“沒想到啊,你竟然喜歡吃甘蔗,甘蔗是我最不喜歡的一種水果了。”
譚煖看着老奶奶削皮,掃碼付了錢,問,“甜甜的,為什麼不喜歡吃?”
吳茗解釋:“因為很無聊。”
“無聊,……甘蔗無聊嗎?”
“看着就像一種用來打發時間的水果,沒意思,吃着也費力,很累。”
譚煖接過袋子,從裡面拿出一根,當下就咬了一大口。
她含糊地笑,“可是就偏偏有人喜歡她的無聊。”
吳茗沒問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
杜畫最愛吃的水果就是甘蔗,因為甘蔗最能打發時間,也最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