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嫽示意坐下一起吃點,都是餓着肚子來祭拜的,再陪着戾帝等一個時辰,不得餓壞了。
似這般融洽團聚的時光甚少,前世阿母走後不久,她也被賜婚,遠嫁齊地與親人分别,那時候很想家,卻不能歸家。
為了梁獻卓,她奔波于京兆與齊地,也無暇回家看看,幾位姊姊自己過的不好,也竭盡所能的助她成事。
到最後,一家人落得那般下場,她連他們最後一面也沒見着。
伏嫽看着她們平安康健,不由眼眶濡濕,主動為她們布菜,殷勤的很。
惹得兩位姊姊都誇她懂事,是真長大了。
梁光君那一臉凝重早在坐下時就散了,有女兒們陪在身邊,她也便放下心裡糾結,安心與她們享用了美食。
伏嫽在一旁暗中觀察梁光君的臉色,見她露出悅色,便才安心,隻是也好奇魏琨同她說了什麼,才能讓她打消去找戾帝的想法。
母女間愉快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伏叔牙派了兒客①過來請她們出去。
大家便都整理好儀容,出來以後,小黃門引路,戾帝巡拜帝陵。
帝陵位于整個陵園最高的地方,陪伴在左右的都是當時先帝在位時的幾位故去股肱大臣的墓地,那些死去的嫔妃被安葬在西側陵園,地方狹小,有些妃嫔的名字都沒有。
伏嫽不免唏噓,上一世她從皇後到廢後,死了連安葬地都身不由己,梁獻卓的那些妃子,活到最後的隻剩薄曼女,梁獻卓死前還是殺了她,可見帝王無情。
伏嫽側眸看了看魏琨,前世伏家沒了、她也死了,他有情有義,那如果整個伏家好好的,他當了皇帝以後,還能保持情義?還是也會變的像梁獻卓那樣刻薄冷血。
伏嫽暗自搖頭,阿母對他冷淡,遇着危險,他也會施救;她跟他作對,上一世她為梁獻卓所囚,他亦能為救她退兵陰山。
魏琨終究與梁獻卓這等卑劣之人不同,他稱帝後,為伏家平反,将死去的伏叔牙拜為亞父,也為她證了清名,足見他孤野赤誠。
“朕的母妃陵寝為何這麼小!”
伏嫽被這一聲拉回意識,趕忙低下頭,聽戾帝暴怒不止。
“為什麼母妃要和這些賤婢擠在如此小的地方!誰給母妃修的陵墓,朕要醢②了他!”
負責宗廟祭祀的太常戰戰兢兢道,“帝陵乃是先帝在世時修建的,一切聽從先帝旨意……”
戾帝的母妃在先帝時隻是個美人,先帝立戾帝為太子前,為防外戚幹政,将其賜死,并下密旨召其舅家入宮,将一幹人等都殺了。
戾帝瞪着他,“現在朕是皇帝,朕說母妃的陵寝不合規格!朕現在下旨,給母妃依照皇太後的禮制修建陵墓!”
太常跪地磕頭不答。
戾帝又看向衆臣,衆臣無一人應他。
戾帝茫然一掃,驟然伏地嚎啕大哭,有大臣上前想勸的,他便不顧體統對着那大臣一陣拳打腳踢,連丞相窦信都不能幸免。
伏嫽神色複雜,戾帝的母妃過世早,以至于戾帝性格極為扭曲,易怒易喜,最鐘愛生育過的婦人,而且其人貪婪成性,他在位的三年,屬實朝野動蕩、民不聊生。
戾帝打完大臣還沒消停,拔下身邊禁衛軍的腰間佩刀,兩眼憤恨,口中直呼道,“父皇最聽舞陽侯的話,定是舞陽侯出的主意!朕要殺了你這老匹夫!為母妃報仇!”
他手持利劍朝伏叔牙沖去,伏叔牙跪在地上一臉的視死如歸。
伏嫽大驚失色,正想不管不顧擋在伏叔牙前面受這一劍,突變就在這時發生了。
人堆中突有一中官持匕首,自後刺中戾帝的肩膀,戾帝當即疼的松開刀,隻顧着逃跑,卻忘了喊救駕,他不出聲,四周禁衛軍和大臣們都不敢動,一時戾帝被刺客追的抱頭鼠竄,甚是滑稽。
伏嫽憋着笑,巴不得這中官殺了戾帝。
但她注意到跪在伏叔牙身側的魏琨手握在腰間的環首刀把上,身姿挺立緊繃,整個人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箭羽,不多時便拔出環首刀,似一陣風飛掠至戾帝跟前,手起刀落,迅速斬下了中官頭顱。
戾帝龜縮在魏琨腳下,兩腿發軟,驚魂未定。
分明是一君一臣,卻君跪臣站。
伏嫽微眯起眼,沒有君令卻敢上前殺刺客,不愧是造反成功的反賊,如此會審時度勢,待到他獲得戾帝的信賴,便可遠赴涼州韬光養晦,伺機而動。
既然伏家一定要站隊,為什麼不站在他這一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