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剛好找太太有事,寶姝是閑不住的性子,總是愛到處串門的。”
“我本來也這麼想,可是有一件事讓我起了疑心。”小萍拉着文雁坐了下來,“前幾天我到後廚,看到他們在分西瓜,我問這幾天怎麼沒有送瓜到我們那去,那媽媽說,我知道你們少奶奶不吃,都是給你們吃的,你來讨,是你自己想吃了不是?我說你這話聽誰說的?那媽媽說,是二少奶奶和太太說的,被她聽到了。”
文雁顫了一下,指甲摳住桌子邊緣,“她是不是覺得這些話沒什麼要緊,所以随口把這些話跟太太講了?”
“你要是這麼想心裡舒服的話,便這麼想吧。小萍知道你和二奶奶關系好,小萍也不願意當惡人。小萍再說一件事,你不信的話,把大少奶奶房裡的菊香叫一問便知。昨天菊香問我,聽說你要去金州。我說你怎麼知道這事?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跟我講。我又問她是不是從大少奶奶那裡聽到的,她點點頭。我說要跟着你去金州這事是不是隻在你和二少奶奶面前講過,我相信你不會閑到把這事往外講,那剩下的人隻有二少奶奶了。”
文雁一聽,心下慘然,“她會不會是不小心說出來的?她可能有時候腦子還沒想好,嘴巴就先說出來了。”
小萍說:“我隻知道我是不會把朋友的閑事去講給她讨厭的人聽的。”
文雁聽這話,知道自己是再沒借口替寶姝脫罪了,于是趴在桌上,有些悶悶不樂道:“她傳我這的話跟别人講,圖什麼呢?”
小萍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以後在她面前說話要小心點就是了。”
“我的意思是不願意對着我的朋友遮遮掩掩的,可她看我卻隻是她的朋友之一,她傳我的事情大概是供她的朋友去說笑的。”文雁眼底流了一滴淚,“我前幾天還跟她說你們是我在陳家為數不多的朋友,她聽着會覺得好笑吧?”
小萍安慰道:“早知道我說這些會讓你這麼難過,我就不講了。”
“你不跟我說,我要當那傻子到什麼時候呢?”文雁在屋裡面走來走去,“我明天就要跟她分說清楚,她到底什麼意思?”
小萍吓了一跳,“你這麼一說,不就把我全暴露了嗎?反正等你離開陳家,就會有新的朋友了,這一個朋友淡了有什麼關系呢?我們做奴婢的,也是經常換着人家做,舊的朋友走了,新的朋友又來了,從不寂寞呢。”
文雁聽這話,很有禅意,停下來想了一下,笑道:“今天晚上,你倒是我的老師了。”
曉華趁着夜深,偷溜出房門,往文雁這邊走。此刻月亮懸在高空上,不遠處不知是山還是房子連成一片幽深的暗影,像巨人的暗影倒伏在大地上,曉華怕被人發現,燈籠都不敢打,隻是趁着月色微微能看清,往前摸索着。走了有半個鐘頭,中間迷了不少路,終于看到前面有一處亮着的屋子,他偷摸着到窗下,往裡面看。
文雁側對着曉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正愣着神,過了一會兒,她歎了口氣,站了起來,走到床邊,把長長的褲管往上一撸,直到褲子都堆到大腿根那,然後她雙腿一夾,讓褲腿不要掉下來,接着把長袖子也一撸到頂,露出兩個細長的胳膊來。文雁背對着床,往後一仰倒在床上,她屈着膝蓋,讓大腿和小腿盡情接觸着燥熱的空氣。
文雁膚質細白,她長長的手和腳擺在床上,像一節節剛從淤泥裡面拔出來雪藕,還留着荷花的清香,讓人禁不住想咬一口。曉華吞了一下口水,文雁轉頭往窗戶外面看,見窗戶不知道什麼開了,一雙眼睛正嵌在陰影裡。
文雁尖叫起來,曉華連忙探出頭,“是我,表妹,你别喊了。”
小萍沖了進來,看到有人在窗外,上半身正要探進來,便跑過去一推,撲通一下,把曉華推到水裡去了。她趕緊關上窗戶,其他老媽子聽到聲音也跑了過來,“三少奶奶,你叫什麼,家裡進賊了嗎?”
文雁說:“沒什麼,我剛剛做了個噩夢。”
老媽子聽到沒事就退下了,小萍看向文雁,臉上滿是疑問,突然窗戶被敲得砰砰響,小萍吓了一跳,“他好像又來了。”
文雁神色平淡,“小萍,你去門口守着,不要讓人進來。”
文雁關好門後,打開了窗戶,隻見曉華渾身濕淋淋地跳了進來,“你這丫鬟手勁夠大的,問都不問一下,啪的一下就把我推下去了,那河底都是淤泥,我差點都爬不上來了。”曉華聞了聞衣服,嘔了一下,“臭死了,臭死了”
曉華說着就要脫衣服,文雁阻攔道:“你幹嘛?”
曉華笑笑,“我就把上衣脫了沒事吧?”
“不行,你不能脫,你給我趕緊走。”
曉華擰了擰衣角的水,“表妹,這麼多年不見,就是這麼歡迎我的?”
“你好端端地大門不走,跟小偷一樣趴在别人窗上偷看,你要我怎麼歡迎你?你可知要是剛剛那些老媽子看見你,我會擔上怎樣的污名?”
曉華說,“被發現又怎樣?表哥我會護着你的,我知道你想走對不對,我可以帶你走呀。”
文雁說,“我自己有家,我跟你走幹什麼?你是怎麼來我這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你是偷偷跑過來的,還是說姨媽也知道你來了?”
曉華坐那榻上,“這說來就話長了。”
“你起來,你坐那會把墊子弄髒的。”
曉華站了起來,“我怎麼來這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麼幫表妹你脫困。這陳家人,可都不是善茬,隻靠表妹你一個人,我怕你走不了啊。”
“我不用你幫我,他們答應過我替三郎守節三年後,就會放我走,三年眼看就要到了,他們就算不情願,說過的話總要算數吧。”
“表妹,你怎麼這麼天真,我這幾天一直待在二鳳那邊,你知道她是怎麼說你的嗎?”
文雁說,“她自然不會說我什麼好話,但我的事情本來就與你并不相幹,你快些走,我可不想跟你傳出什麼閑話。”
曉華氣哼哼走向門口,文雁向前追了兩步,叮囑道:“你要是被發現了,可千萬别說出你的身份。”
曉華轉頭一笑,“表妹這是在擔心我?”
“我呸,誰擔心你?”文雁說完把他一推,把門關上,站在門口處聽曉華的動靜。
曉華看文雁的影子還在門口,對着那影子親了一下,“表妹不心疼我,我心疼你呢,我要看着你安全離開這裡再走。表妹要是後悔了,知道去哪裡找我。”
文雁罵道:“你說什麼話,你不準再來了,你聽見沒有?”
文雁随後就叫小萍把曉華留下的水漬擦幹淨,搞到半夜才弄幹淨,她憂心了一整晚,總害怕敲門聲響起,有人傳她去問話,直到天空中出現了一絲魚肚白,文雁才朦胧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