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們少爺在外面有相好的是不是?”
“有的,就上個月被賣掉的那個女的,少爺出了個大遠門,就是特意去賣她的,本來這事我們都還不知道,是那女人的娘,好像是一個叫青娘的人來金家讨她女兒,太太說不知道她女兒消息,給她錢讓她走,那婆子不肯,天天守在金家門口,後來她不知道哪兒得的消息,知道她女兒被賣掉了,天天到金家門口哭,一邊哭一邊罵,後來我們就都知道了。”
“這個人後面怎麼樣了?”
小青搖搖頭,“她有一天見到太太,罵了很難聽的話,太太很生氣,把她打了一頓,後面她就不見了。”
文雁歎了一句,“真是可憐”
小青引着文雁轉過幾重院子,還繞過幾道走廊,進了一個海棠葉式的門内,旁邊有一道小曲廊,沿着走廊走,看到院子裡有一株盤枝松樹,雖不很大,已經高出屋脊,枝葉層疊舒緩如傘蓋,在松樹另外一邊,就是文雁的屋子了。
她一進房間,就覺得這屋子真是漂亮得很,牆上糊了西洋圖案花紙,屋裡沒有硬木家具,都是緞面沙發椅榻,連桌幾上都鋪有絨墊,從正門到閨房處有一扇木雕大月亮門,垂了湖水色的雙合帷幔,順着帷幔,往裡面看去,隻見一張雕花的床榻,上面垂着帷幔,隻是床上空空的,沒有被褥。
文雁看着很是滿意,問道:“這之前是誰住的?”
小青說:“之前是二小姐,也就是你娘住的,已經空了很久了,你昨天打電話過來,太太叫我連夜把這屋子和院子清掃一下,床上的被子枕頭還沒來得及拿過來,你下午要睡嗎?我等會兒就去拿。”
“那倒也不急,你晚上睡前給我鋪上去就好了,對了,我帶來的那些東西呢?”
小青從床底拖了一個柳條箱子出來,“我摸着沉甸甸的,怕裡面有貴重的東西,給你收起來了。”
“這裡面确實是有些要緊的東西,我因為見到姨媽太高興了,随手就給了你,幸虧你幫我收了起來。”
文雁從箱子裡掏出一個藍綢面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面盛了一盒子棉花,棉花塊中間,是一隻碧綠的镯子,文雁把镯子套在手上,把柳條箱子移回床底下,“小青,你們這有沒有帶鎖的櫃子?”
“有是有的,但是我現在得去庫房拿,還不能馬上給你。”
“沒事,你回來給我也行,你帶我去姨媽那吧。”
”
文雁和金喜剛打算出門,文雁說:“姨媽,我想先去當鋪,把我這镯子當了。”
金喜拎起文雁的手臂,看着這翡翠手镯,是很透的綠色,水汪汪的,十分潤澤,贊歎道:“這麼好的一個镯子,怎麼就要當掉?”
文雁說:“我出來身上沒帶什麼錢,就隻有這些嫁妝,我把這镯子當了,換些錢來,以後在姨媽家裡也是要花的。”
“你這孩子,跟我客氣什麼,你住在我家,不用你花錢,你要是自己想出門玩兒,身上沒錢,你就去賬房支錢去,我已經跟他們說了,每個月給你三百塊錢花。這镯子是你娘給你的,是她的心意,你收着,不要賣了。”
金扇這麼說,文雁也不好說什麼了,他們上了車,車子開出金家大門,經過從一片窄巷,在裡面七拐八拐,拐了好一會兒,才到大路上。
又經過一個拐角處,後面的車不知怎的,一直摁喇叭,李師傅一生氣,也把喇叭摁得一直響,金喜罵道:“出門在外,和氣生财,就這也值得和他們賭氣嗎?你讓出一條道讓他們先過去怎麼了?”
李師傅沒說話,方向盤剛打了個彎,後面的車砰的一聲撞上了。
李師傅哐當一下撞到方向盤上,額頭滲出一點血,他下了車當即破口大罵起來,後面的司機上前不住的道歉,“小弟突然發病,我們着急趕路撞了你們,真是萬分抱歉,哎呀,你流血了,你要不跟我們去醫院吧,這醫藥費我們來付。”
李師傅瞪着他,“何止醫藥費,車屁股被你撞了這麼一大個坑,我們夫人小姐也被你吓着了,這七七八八算起來,得一大筆錢呢。”
後車下來了一位比司機年紀大些的婦人,插着腰罵道:“是你自己開得太慢,我們一直按你喇叭,你還開得跟烏龜爬一樣,我看你就是故意讓我們撞上,好來訛錢。”
李師傅瞪着她:“你說誰訛錢了?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我就說你怎麼了?”
金喜叫回李師傅,“他們既然說了是急着去醫院,就讓他們過去,你問問清楚他們是哪家的人,家裡住哪裡,錢的事後面再說。”
李師傅把金喜的意思和後面的司機說了一通,那撞了人的司機态度很好,連連點頭。
李師傅上了車,文雁問:“李師傅,你這頭上的傷要不要緊,要不也去醫院看看吧?”
金喜也說:“要不你先去醫院,我和文雁在這裡下車,走過去好了。”
李師傅看着街頭不時閃過的黃包車說道:“沒事,就一點小傷,不要緊的,我還是先送夫人和小姐過去吧。”
金喜說:“也行,那你擦擦,看着怪吓人的。剛剛撞我們的是什麼人,打聽清楚了嗎?”
李師傅說:“剛剛看着就有點眼熟,他一說我才知道,他們家是三少爺認識的,就是那于家,三少爺和于家一直有來往的。”
金喜說:“你說起于家,我好像也有點印象,不就是曉永去相親的那家嗎?既然是認識的,那就有點不好弄了,為了這麼一點錢去人家家裡讨,太不好看了。對了,他有沒有問起你他撞了誰的車?”
“那小子認識我,問我是不是金家的司機,我說是,他才交待自己認識三少爺。”
金喜說:“那就等等吧,或許人家自己會找上門。”
天空刺啦一聲,劃過一道閃電,天空暗了起來,雨噼噼啪啪打在車頂上,文雁的心也咚咚跳着,車窗外的景色開始模糊起來,雨水砸在石闆路上,水汽漸漸滲透進汽車裡,文雁感覺小腿有點涼,金喜把手搭在文雁腿上,“這夏天可長可短,待會兒把秋天的衣服一起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