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把小孩抱了起來，“我是早就吃完了，都是這臭小子，吃一會兒，玩一會兒，總不肯痛痛快快吃完一碗飯。”

娃娃伸着手要去拍靜姝的臉，靜姝往後仰着脖子，不讓小孩的手去抓，孩子咿呀笑起來，靜姝喊着：“張媽，你快把小少爺抱走。”

婧姝整了整衣領，摸到領子上的紐扣又被扯掉一顆，歎氣道：“這麼小一個人，勁兒怎麼這麼大，張媽，你來看茶，我去換個衣服。”

張媽于是一邊抱着孩子一邊提着茶壺就過來了，文雁忙站起來，“你去忙吧，我自己來。”

文雁斟了一杯茶，曉華忽的就進來了，笑道：“正想着你，你就來了。”

文雁聽這話的意思是很不好的，她要輕飄飄帶過這話，就有調情的嫌疑，要是闆起臉來，刻意說重話，又容易叫對方放不下面子，于是她隻好沉默地喝着茶。

曉華見文雁不理，自顧自走到裡間去，靜姝吓了一跳，“媽呀，誰呀？”

“是我，你推什麼，我要進去呢。”

文雁轉頭去看，隻見靜姝把曉華推到門口，罵道：“你沒看見我在裡面換衣服嗎？敲門不會嗎？”

“我從來都是推了門就進去的，你幹嘛不鎖門呢？”

文雁坐着有些尴尬，剛準備要走，靜姝走了過來将她按住，“他待不久的，你坐着吧。”

果然，曉華換了一套衣服就出來了，他沖着靜姝說道：“我剛剛在賬房支了兩百塊錢，記在你名下了。”

靜姝插着腰，“你幹嘛記我名下？你怎麼不記你自己的。”

曉華從衣架上取下帽子，“你媽要查我的帳，我記你的，不會那麼麻煩。”

“我每個月就三百塊錢，你一下支走兩百塊，我怎麼花？”

曉華笑笑，“你整天待在家裡，你有什麼事頭要花錢的？”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指望着我手裡的錢，我媽也要記我的帳拿錢去花，你就給我剩一百塊，我怎麼跟她解釋。”

曉華走出門，“别吵吵了，等黃家兄弟還我錢了，我給你補上就好了。”

文雁想着，看曉華支用靜姝的錢，語氣很随便，而靜姝雖然有點生氣，到底也沒怎麼阻攔，他們看着像是那種平時相處還算和睦，偶爾有點小口角的夫妻。可是剛剛曉華進裡屋看見靜姝正在換衣服，他們倆的反應為何都那樣尴尬，全然不像夫妻的樣子。

靜姝坐下來，斟了一杯茶，看着曉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仰頭喝了，冷笑道：“跑了的那個女人，花了他不少錢，他這幾個月都鬧虧空，說要補上我的錢，何時能給我呢。”

文雁說：“他花錢這樣厲害，金家就那幾家當鋪的進賬，夠他這樣揮霍嗎？”

“那當然不夠，他要隻花家裡的錢，我也不同意，但他有時候也掙一點的，他前幾個月從家裡支走萬把塊錢，說是做生意去，後面真就補上了，看他喜氣洋洋的，好像還有存餘。他既然外頭有的掙，那就随他花好了。”

“你剛剛說你媽也支你的錢是嗎？”

靜姝歎了一口氣，“我媽拿，我弟弟有時候也拿，當了這近三年的少奶奶，一個子都沒存下來，全被他們花光了。後面我索性自己也花起來，我媽再來向我讨，我就說我自己也花完了。”

文雁心想着，靜姝的日子比我在陳家那時候舒坦多了，就是夫妻感情沒那麼好，又有什麼要緊，宏亮總是說我如何對他們不起，好像他們過得很苦，靜姝怎樣不如意，現在看來，不盡然是這樣。下次再見他，我也不讓他，我就這事好好說說他，看他怎麼回我。

靜姝拍了拍文雁的手，“你發什麼愣呢？”

“靜姝，如果時間重來一遍，你還會選擇嫁給曉華嗎？”

靜姝臉上的肉跳了一下，“你問這個幹嘛？我弟又跟你說什麼了？”

“聽他口氣，你好像總是不快樂，我說他多心，他還要說我，很兇的呢。”

“我怎麼會不快樂，我這不是好好的，金家少奶奶唉，多少人想當啊，曉華是不好，反正我的名聲也不好，我們倆很配啊。”

文雁聽這話頭似乎是開玩笑的意思，而看靜姝的臉，卻有些慘然的神色，文雁吓了一跳，忙支開話去，“我昨天丢了些東西，姨媽把小青當成賊抓了起來，我怕小青受苦，就跟姨媽說丢的東西找到了，其實沒呢。這金家有賊，你可得擔心點。”

靜姝站了起來，“這樣？那我得翻翻看我有沒有丢的。”她說着側身拉開一個櫃子，叫道：“咦，這是什麼東西？”

靜姝舉着一個墨塊，文雁看了驚呼道：“這不就是我丢的那松煙墨嗎？”

文雁去翻那櫃子，又發現她丢的耳環，“了不得了，這賊竟進你屋裡了。”

靜姝想了一下，把張媽叫了進來，“張媽，昨天下午誰進過我這裡？”

張媽說：“少爺好像來過。”

靜姝看了文雁一眼，叫張媽下去了，靜姝知道曉華不至于鬧虧空到去偷，肯定是存了玩鬧的心思，于是開口說道：“等他回來我好好問問他，這樣耍人有意思嗎？”

曉華的心思，文雁卻已猜到七八分，她心裡念着：曉華要來偷松煙墨，是因為他知道這是三郎的物什，他吃了一點醋，不肯我留在身邊，為了掩人耳目，幹脆把一小對耳環一起拿走。萬一曉華回來，靜姝問出這層意思，我又怎麼好意思繼續待在金家？

于是文雁說道：“也不必問他，他看到這墨塊不見了，就知道已經被人發現了。我們不去聲張這件事情，他倒要懷疑，是誰拿走了不說，讓他自個兒去猜兩天，也叫他體會體會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