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是很不一般的婆婆了，我真是受她很夠了，她不怎麼管事也就罷了，現在連招呼我都不怎麼招呼的，總是耷拉着一張臉，很不高興似的，她從前做姑娘也不是這樣的，怎麼現在變了樣呢，唉，這其中原因，不用細想，是你總不待在她身邊的緣故，你能不能把心收一收，照顧一下家庭，我就這麼一個孫兒，總不是很滿意的，我總想着多添幾個孫子孫女才好呢。”

曉華心想，孫子孫女盡可以大大的有，隻是是不是她生的就不一定了，于是面帶微笑道：“不好說，應該可以實現吧。”

“你不要框我，你這一年到頭，去她房裡幾次了？孩子要怎麼變出來，石頭縫裡蹦出來嗎？”

“那了不得了，我們家要出個孫悟空了。”

“總沒個正形，就是你這樣子，我有時候想說她，都說不出口，她跟你成家這幾年，你外面的女人什麼時候斷過了。她也是苦，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負有很大責任，你怎麼不學學曉永，人家娶了俪芸，那就一心一意，你姨父外頭領了姨太太，曉永怎麼說的，這是一個男人的快樂，兩個女人的痛苦。天下男人要是都有他這個覺悟，這世上會少多少辛酸淚。”

“宋曉永老是說這種話，裝腔作勢得很，他是娶了個美人，他當然不花心，金靜姝要是有嫂子一半漂亮，我也不外頭找去。”

金喜錘了曉華一下，“要打嘴巴，這種渾話也是可以說的？”

曉華笑嘻嘻的，“你看宋曉永現在這樣老實，你再等幾年，看他花不花心。我是男人，我還不了解他，這家裡的太太再漂亮，也抵不住野花香。”

“你還說，你個小混賬。”

“我是小混賬，也是媽的小混賬，起碼我不會在危急時刻丢下媽逃跑，那宋曉永自诩正人君子，遇到土匪還不是吓破了膽，丢下他媽，跑到我們這裡來。他真當以為我看不出來他是逃難而來？還想着我會把他當貴客伺候？媽，你信不信，就算我們剛剛再羞辱幾句，他也不敢回嘴，他隻會躲在女人背後。”

“遇到這種事情，多少是會慌一點的，那土匪說要血洗宋家，誰聽了能不怕呀，這當官的都奈何不了土匪，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該怎麼辦？”

“媽怎麼老向着他說話，在你眼裡，我這個兒子就一點都不如他嗎？”

金喜抱着曉華，“别人家的兒子再好，也不是我親兒子呀，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我當然最疼你。”

金喜和曉永說話的功夫，曉永夫妻去了為他們安排的住所，俪芸進到屋子裡來，四處看了看，“這不會是當時那個房間吧？”

曉永環住俪芸，“那房間我們不是住過，門口有棵香樟樹，你還說以為外面站了個人，急着就往外跑。”

俪芸推了曉永一把，“你胡說。”俪芸推開窗，外面有一片花壇，有一叢纏着門柱的常春油麻藤，卻不是香樟，“她是不敢來見你了吧，我要能做出這種事，我可沒臉活。”

“大家都成家了，從前不懂事，現在也該懂了。”

俪芸面帶春光嫣然一笑，“要不是我們當時正在溫存，我就要相信他們的瞎話了吧。”

門口咚了兩下，俪芸吓了一跳，不悅道，“外面是誰？”

“我是小青，太太早上讓我曬了少爺和少奶奶的褥子，還沒來得及給您收進來。”

“進來吧。”

小青進來放好被子，笑着說道，“雁小姐剛來不久，你們又來了，金家可要熱鬧一番了。”

俪芸笑道：“我們在金家還要住上一段時間，這陣子要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我是真心期待你和少爺過來，自從知道你們要來金家，我是真開心，現在終于把你們盼來了。”

曉永颠着手裡的帽子，笑道：“你期盼我們做什麼？我們又不會給你變魔術來。”

俪芸笑道，“你這小丫頭，嘴這麼甜，是不是想說些好聽話，讨幾個賞錢？”

曉永笑道：“你這樣明晃晃說出來，她自然要說不是的。”

小青果然說，不是的，俪芸和曉永相視一笑，曉永從口袋裡掏出兩塊錢，“你小小年紀，就到人家家裡做工，離了父母的疼愛，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長大，多少可憐的，快收下吧。”

小青接過錢，鼻子一皺，“少爺每次說什麼話，都能說到我心坎上呢，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呢，還不是因為窮。小時候我也想讀書，我爹娘不讓我讀，說男子讀書有用，女子讀書是無用的，他們要我去大戶人家裡做丫鬟，掙錢給家裡來，我真是不服氣，女子讀書怎麼沒用的，像少奶奶讀了書，去做了女先生，做了女先生，又遇見宋少爺，這不是很好嗎？不是比我這不識字的小丫鬟強百倍嗎？”

俪芸聽了眉頭一皺，“怎麼我以前的事你都知道？”

小青小心回答道，“不不不，我隻是偶然聽别人提起而已，但我們都是說少奶奶的好，畢竟像少奶奶這樣這樣出生，還能這樣有文化的實在少見。”

曉永說，“本來就該這樣，中國有多少聰慧的女孩子，就是因為家裡沒有錢給她們讀書，又讓她們早早嫁人，讓多少智慧蒙塵，又讓多少無能的男子白白耗費着社會資源，做國家的蛀蟲！”

小青笑道，“這世界上多一點像您這樣的人就好了。”

俪芸聽小青的意思，是自己有些攀高，心裡有點惱了，看到小青和曉永熱聊着，自己又不好發作，于是解了一顆紐扣，抱起孩子，故意往曉永這邊看，曉永不再聊東聊西，由着小青收拾好床鋪就出去了。

俪芸馬上扣好盤扣，朝着小青離去的方向瞪了一眼，曉永奇怪道：“你又不喂他了嗎？”

俪芸面向床鋪坐了下來，“我喂什麼喂？奶都要氣回去了。”

曉永從身後抱住俪芸，頭擱在她肩膀上，“好端端的，怎麼又生氣了？”

“聽她說話那個酸氣，要我不在這，她怕早就撲到你身上去了吧？”

曉永笑笑，“她說話是不太聰明的，但未必有這個意思，我是早就發過誓的，我今生今世隻愛你一個人，你今生今世也隻屬于我，難道我們的誓言在你心裡這樣沒有分量？你要覺得我随時有背叛你的可能嗎？”

“就是你這張嘴，說話一套一套的，把那些個小丫頭說得心花怒放，所以我才不放心。”

曉永輕咬俪芸的耳朵，“那我要怎樣讓你放心，這樣嗎？這樣嗎？”

俪芸被咯吱得亂扭起來，兩人笑做一團，跌坐在沙發上，抱在一起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