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之也是一驚,立馬上前點了路珣的穴道止血。
他也沒号脈,抓出一堆瓶瓶罐罐:“别動她,你們一個給她塗藥,另一個給她輸靈氣。”
江恕之背身而立,不時出聲音指點二人如何做。
忙亂了好一陣,衛昭再度搭上路珣的腕,摸着略有強勁的脈搏,她的心這才定下來。
路珣半張臉被頭發糊住,面上滿是泥塵,嘴唇蒼白開裂,狼狽得讓衛昭不敢認。
除此之外。
刀傷三處,皆劈在肋。
劍傷無數,有一道捅穿了左肩。
甚至還有鞭傷。
這些是新傷,令衛昭困惑的是,路珣身上還有些……看不出什麼造成的舊傷,已經成了瘢痕,硬如樹皮。
新舊交錯,看得衛昭眼睛發酸。
“昭姐姐,搭把手,咱們把路師姐搬到馬車裡。”
趁虞秀和在客棧櫃台跟店家扯皮,衛昭和江恕之偷偷摸摸地把路珣搬到了樓上。
“就六顆上品靈石,不能再少了。”掌櫃的面色照常,撥弄算盤的手慢下來。
“店家,我們就要了三間房,隻住一日一夜。看這兒的環境位置,我們付三顆上品靈石都算多呀。”虞秀和語氣軟中帶刺。
店家捋了下頭發向前探身,雙手交疊,指甲輕輕敲打着櫃台邊:“小姑娘,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青州開店的都要交一圈兒的保護費,自然要比别處貴些。”
“休要糊弄我,越家本家弟子每月都會出來巡視境内,哪兒來的保護費一說。”虞秀和音量雖低,卻銳氣逼人。
店家紅唇一僵,讪讪道:“罷了,罷了,三顆就三顆。”
虞秀和轉身上樓,落腳無聲,店家的眼珠子這才活泛地轉開。
這悅來客棧設在青州入州必經之地上,她每遇外鄉人,便會悄悄擡價,這些人急色匆匆又不知底細,往往一口便應下。
偏生這次踢上了硬茬子。
“哪兒來的人,忒牙尖嘴利,穿得人模人樣的,恁地小氣。”她咕哝着一顆顆揀起櫃台上的靈石,小聲抱怨。
“路師姐怎麼樣了?”
虞秀和關緊房門,看向躺在床上的紅衣女子,她面色潮紅,總算不是雪一樣白了。
衛昭坐在床邊,從銅盆裡撈起巾帕擰幹,細緻疊好,從路珣額上取下另一塊巾帕浸在水裡,将疊好的那塊搭在路珣額上。
“若她能挺過高熱,今夜應是能醒過來。”江恕之斜坐在木椅上,一手支住椅背,抵着後腦勺,腳尖正對床邊。
三人正相對無言,床上,女子幹裂的唇微微蠕動了下。
虞秀和拎起桌上白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衛昭。
衛昭接過,将水傾在一塊幹淨的帕子上,拿打濕了的帕子細細按壓路珣的唇,幹裂翹起的皮軟了下去,粘連的兩唇裂開一道縫。
衛昭俯身,輕輕把耳朵湊上去。
“快跑……救……”
像是——在做夢?
江恕之肩膀沉了下去:“能說話,氣便通了,想來明日便會無事。”
說着,他從衛昭手中接過那方帕子,就着鋪在路珣腕上,兩指觸上去。
他也沒示意衛昭起身,就那麼站在那兒,微微彎腰。
兩人距離并不算很近,隻是江恕之烏發及腰,一呼一吸之間,江恕之的發絲若即若離地拂過衛昭的面頰。
号脈時,不可避免地,流水樣軟滑的衣袖鋪在了衛昭手上。香氣幽幽,如絲如縷,衛昭心底異樣地麻酥酥,當機立斷往後一退,坐在了床腳。
“後半夜把這個再給她喂下去。”江恕之聲音有些淡,誰也不看,“咚”一聲,把一個小瓶拍在桌子上,開門出去了。
“誰惹他了?”虞秀和吸了吸鼻子,撇撇嘴。
衛昭也很茫然,聳聳肩不再說什麼。
“不說這些,阿和,你趕了一天馬車,快去歇息吧。我若實在困得撐不住了,便去叫你替我。”
“好。”
後半夜時,路珣身子依舊微微發燙,衛昭扳起路珣的頭抱在懷裡,撬開她的唇,一點一點把藥喂了進去。
路珣罕見地露出脆弱之态,往衛昭懷裡拱。
衛昭摸了摸路珣的額頭,潮熱褪去,掌心幹燥而溫熱。
“娘……”
寂靜的夜裡,路珣聲音柔軟而彷徨。
衛昭輕拍路珣的肩,也沒去喊虞秀和,就這麼半抱着路珣睡過去。
天光微亮,那抹紅色動了動。
路珣費勁地扯開眼皮,渾身疼得像散了架般,她剛回過神,眼睛瞪得滾圓,總是抿着的唇微張,滿臉都寫着“什麼情況?!”。
片刻,路珣悄悄挪開衛昭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手輕腳地就要從衛昭身上爬起來。
“路師姐!你醒了!”身上重量一輕,衛昭條件反射地睜開眼,就見路珣一手撐在床上,另一隻手扒住床邊,呈跪爬姿勢,平時光風霁月的高嶺之花此刻莫名賊頭賊腦。
“呃,哈哈。”衛昭連忙挺身盤腿坐起來,揉着眼睛。
“路師姐,你可還有哪兒不太舒服?等會江恕之再給你瞧瞧。”衛昭提起桌底的陶罐,倒出溫水送到路珣嘴邊。
“好多了,多謝你們。”路珣抿了口水,嗓音仍舊發啞。
“笃——笃——”
“昭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