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很快結束了,開學兩星期後立宵回來了,但是走讀,遲攸同沒走,遲曙也走讀,不過,遲曙不一樣了。
遲曙進門的時候,吸引了全班的目光,他本就來得晚,班主任不高興,但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相當複雜,驚訝,好奇,最後是,高興? 她甚至沒批評遲曙一句,就讓他回位了。
“同學們,我們是随機分班,很高興大家來到我們班,希望班裡的男生都向剛進來的這位同學學習,他的發型很符合我們的要求。”
饒是立宵,聽了這話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這一看給他看懵了,這哥們兒太狠了,給自己整了個寸頭!
他看了好幾眼,總覺得這位哥們很眼熟,但是實在想不起來是誰。
遲曙回到位置的時候,劉宇潮幾乎要貼他身上,“我特地給你占的位置,發消息不回,我以為你也不上了。”
“剪頭發去了。”
劉宇潮一言難盡地看着他,“這發型有點太潮了。”
遲曙挑了挑眉,“所以你撐不起來。”
“切。”
“你這學期走讀嗎?”
“廢話,我不走讀,家裡就劉女士一個人。”
“我也走讀。”
“你住哪兒啊。”
“住你家。”
“别開玩笑,我認真呢,你家離這麼遠,你住哪兒啊?”
“我認真的。”遲曙想了想,“給你付房租怎麼樣?”
劉宇潮震驚地看了他一眼,這眼神太熟悉,遲曙以為自己發型亂了,下意識想照鏡子,想起來自己沒頭發,結果劉宇潮這孫子說:“不把我當哥們。”
遲曙簡直想揍人。
遲曙在劉宇潮家住了一個星期,日子很滋潤,直到遲攸同說要來接他。
遲攸同說要來接他,就一定要接到他,可越是這樣,遲曙越是不想讓他順利地接到自己。
晚上下課,鈴一響遲曙就匆忙離開了,到門口太急,跟另一個同學撞到了一起,還是腦門,賊響,遲曙下意識揉着自己的腦門。
整個班的人都擡頭了,坐觀好戲,男孩們之間的戰争要開始了。
遲曙一口氣上來,下意識要罵人,結果對方趕在他前面說了句抱歉,他就直接把話咽回去了,像是咽了一塊沒嚼爛的饅頭,總覺得有點噎。等腦袋從眩暈狀态回過神來,那人已經匆匆離開了,遲曙皺眉看着背影,似乎是,立宵?
遲曙記得立宵是走讀,也記得立宵救過他,遲曙歎了口氣,鬼使神差跟了上去,立宵跑得很快,在下課時洪水一樣的人群裡泥鳅一樣,一看就是練過,抄近道踩着滑階,直接從教學樓跑到出了校門,跑五十米似的沖過一段漆黑的路,一直跟到一個小巷口,遲曙停下了,巷子很窄,很黑,兩個人并肩走剛好,車肯定進不去。立宵的身影消失在巷子裡其中一家,他沒看清是哪一家。
遲曙站在巷口,有些出神。
或許正是因為被他看見了自己狼狽的樣子,所以才刻意忽略這個人的存在。
看着漆黑的巷口,遲曙心情更煩了,有恩必報四個字對他的心髒四面夾擊,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湧上來,讓他對立宵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歉意,他想起遲母從小對他說的話,做善意不求回報,那是做事的人,不是被給了善意的人,知恩圖報,報不了,也要一直記得。這話就跟乘法口訣似的刻在他腦子裡,讓他十幾年來在無法無天的寵愛和突如其來的變故兩重交錯下不至于誤入歧途,
“跑那麼快幹嘛?”劉宇潮跟上來,“還來這鬼地方,黑死了,怪吓人的。”
“我不是說今晚不用等我嗎。”遲曙目光還在巷口裡。
“我至少要看見你坐上車吧,誰知道你哥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爽約。”劉宇潮埋怨道,“不知感恩的家夥。”
遲曙的心下意識一怔,轉頭道:“謝謝。”
劉宇潮露出一個一言難盡地表情,“曙兒,你剛不會是在巷子裡見鬼了吧。”
遲曙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似乎有點矯情,輕咳了聲。
劉宇潮有些别扭地扭頭,“走啊。”
遲攸同在離校門口五十米的地方等他,在抽煙,遲曙看見車,就放慢了步子,慢悠悠走過去,遲攸同似乎不惱,“這幾天玩開心了?”
“你要不來更開心。”
遲攸同笑了聲,“不是你讓我别走。”
“我喝醉了。”
“醉酒吐真言啊,小曙。”
遲曙懶得理他,直接坐上了車,車子經過分岔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他開口,“你以後在這裡等我吧。”
遲攸同看了眼,離學校不太近呢,“怎麼,怕被你學校同學看見你有個哥?”
“怕的話你就不來了?”
遲攸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在路邊急刹停了車,傾了半個身子壓到了遲曙面前,遲曙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把手按在車把手上,打不開。
遲攸同的手擦過他肩膀的時候,他的臉色一臉煞白,遲攸同拽着安全帶,一點一點抽出來,按進卡扣裡,時間好像變成了零點五倍速,遲曙清晰地聽見帶子被拉出來的摩擦聲,和滑進卡扣時咔塔一聲,好像什麼被鎖住了。
遲攸同坐回位置上,一路上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遲攸同晚上也出奇地很正常。
後來一臉幾個星期,遲攸同都在分岔路口等遲曙。
再後來——
遲攸同過幾天要走了。
這天晚上他回來,遲攸同沒跟他回屋,而是回了自己的屋,遲曙支着耳朵無意識聽見行李箱和地面的刮擦聲,門開了,他迅速埋頭寫作業。
腳步聲落在身後停下,一隻手覆蓋上他的腦門,“頭發理這麼短幹嘛,摸着紮手,你不是想留狼尾?”
遲曙刻薄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不方便,紮眼。”
“是看黑闆紮眼還是怕自己太紮眼。”遲攸同問。
遲曙說:“看黑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