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宵宿醉之後不太好,雖然少年時候那種醉後大腦空空的感覺已經消失了,但總歸還是頭疼,他醒的時候王陽朔已經起了,倒是讓他有些訝然,上學時候要說班裡早讀最愛遲到的,除了立宵,就是他王陽朔了,立宵遲到的時候内心還是很波瀾的,雖然作為英語老師面前的紅人,英語老師也從來沒有手軟過,有一次去得太晚,英語老師一臉黑線地讓他在位置上紮馬步,要跟别的同學坐着一樣,立宵當時真是人都傻了,他立宵要不要形象暫且不提,一個早讀一個半小時,他遲到了五分鐘,也就是要紮馬步紮八十五分鐘,立宵朝英語老師求情,還誇下海口保證以後絕不遲到,單詞别人背一個單元他兩個單元,下次英語成績絕對給老師好好長長臉,結果本來英語老師都被說動了,該死的王陽朔不慌不忙進來了,英語老師的臉色立宵簡直不敢看,于是最後的結果就是立宵和王陽朔守門神似的一人一個門,在門口紮着馬步背書,天殺的!當時立宵還是學校小名人,早自習下課去吃飯的人都停了步子,多看他兩眼,那眼神裡的戲谑,饒是厚臉皮的立宵都有些擡不起頭,不慌不忙的王陽朔也是臉頰通紅,被一堆小女生圍着調笑,要不是立宵當時已經有主了,立宵也是這下場,從那以後立宵再也沒遲到,就算遲到也決不走正門,而是趁着英語老師去轉别的班的時候從後門溜進來,英語老師這時候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王陽朔從那之後卻跟中了邪似的一上英語課就遲到,到後邊不論是紮馬步還是罰站他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過往的人也能把他當雕塑了,于是王陽朔跟英語老師就此結了仇,英語從那之後再沒有好過。
立宵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樓下,兩輛汽車整齊排在路邊,頭對頭,跟兩隻鬥雞似的,一看就是王陽朔的傑作。
“宵兒,我買了包子你吃不吃?”王陽朔上樓的時候手裡拎着胡辣湯,小油條和包子豆漿。
“王陽朔,你可以啊,現在都能起這麼早了。”
王陽朔歎了口氣,“高中三年加上研究生考研那一年練出來的。”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會繼續讀研。”
王陽朔把包子豆漿遞給立宵,“我也沒想到,上了這麼多年學,早就倦了。”王陽朔說着笑了起來,“宵兒,你知道嗎,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我覺得考研究生哪一年是最難忍的,總覺得無論考不考得上,都看不見眼前的路。”
立宵趴在欄杆上沉默着吃油條,考研究生,他那一年是怎麼度過的?立宵不太記得起來了,隻是兩年前的事兒,卻遙遠的像是上個世紀,比他上初高中還要悠久,“我現在還是看不清,眼前的路。”
王陽朔也趴在欄杆上,早上的風是溫和的,帶着夏季特有的暖,熏蒸人的眼皮,也許是有點早了,王陽朔低頭看了一眼表,不到七點。
“我一會兒要會城裡。”立宵吸了一口豆漿,“立晚要回來了,我去接接她。”
“用我跟你一起不。”
“梓舒說了要去。”
“那我一會兒去準備準備,給咱妹妹接塵!”
立宵本來回來的計劃是在家待兩個星期,跟朋友們聚聚,也算是道别,他在南方有了不算差的事業,和獨立的自己的生活,怎樣說服母親放棄考研走入工作的李梓舒,怎樣下定決心繼續讀書的王陽朔,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單身主義者任通,複讀再修的劉宇潮,和不知如何境況的遲曙。立宵陷在一個巨大的輪盤裡,在重力作用下被指針肆意決定了命運,從此頭朝下,腳朝上,拼命旋轉,試圖轉出一個不一樣的選擇。
立宵站在高鐵口,回複了導師的消息,立宵決定先不告訴立媽,等把人接回來給二老一個驚喜。
立晚比立宵叛逆得多,幼時的青梅姐妹初中辍學學化妝,被立媽要求斷絕了來往,立晚跟家裡大吵一架呢,要不是托生成女孩兒,恐怕逃不過立爸家法伺候,初中玩時髦染頭發離家出走,高中暗戀被立媽撞破,一抽屜五顔六色的信紙被鎖進櫃子裡,甚至找尚在蒙圈中的班主任寫了保證書,連人家男孩兒是誰都沒人知道,一直到高中畢業,大學畢業,立晚身邊圍繞的人那麼多,換了一批又一批,她都沒談戀愛,大學四年到大四才要回家,立晚的優秀下浸染着她無法接受的破碎的少年和腐爛的青春,大學四年每一步都踏在浮冰上,又自由又恐懼。
立宵站在高鐵口,捏着手機的手竟然有些發抖,立宵自己都想笑自己沒出息,接個妹妹而已,至于嗎你立宵。
立晚穿着一身黑色長裙從高鐵站出來,拉着一個黑色行李箱。
“哥!”立晚一眼就看見了門口的立宵,立宵好一會兒都沒能認出來立晚,小女孩小時候哭死不願意減的長頭發,在高中那年被迫減掉,從此再也沒有留長發,先前見的時候立晚還是短頭發,說自己對長頭發早沒有執念了,立宵那時候沒多說什麼,他說了立晚也未必聽得進去。其實立宵還是覺得短頭發不适合立晚,有種過分清冷的氣質,立晚生性活潑,衣服也是五顔六色,合該長發披肩。
“怎麼把頭發留起來了。”立宵走過去接過行李箱,立晚挽住了哥哥的胳膊,“就是想試試,不好看嗎?”
“怎麼會,我一直想讓你留長頭發。”
立晚笑了笑,“哥,我前幾天給我高中老師電話,想回來看看他。”
“就你那個化學老師?”
立晚點點頭,“他以前也是在我那個大學學化學,我經常找他訴苦。”
“但是我聽說高中不是已經開學了嗎,你化學老師有時間嗎?”
立晚笑得合不攏嘴,“哥你還不知道嗎,你猜怎麼着,我化學老師跟我說,他們學校被高三學生告到了教育局,說提前開學 人,然後學校被迫放假了,跟你當年是不是有一拼。”
“怎麼會,你哥我當年在學校三好學生啊。”
“呵呵,鼓動學生,帶頭造反的三好學生?”立晚不留情面的嘲諷,“哥,我一直覺得你這種性格就适合大學畢業就立馬進入社會工作,真不明白你怎麼會一時糊塗考研。”
“晚晚,你信不信,你哥要是工作,一天至少被安排五次相親。”李梓舒甩着車鑰匙站在出站口,立晚眼都亮了,蹬着高跟鞋,噔噔噔跑過去,李梓舒立馬站好張開雙臂,來了個大擁抱,
“真是比你親哥都親!”
立晚沒搭理立宵,跟李梓舒說話,眼睛在他身上下打量,“梓舒哥,幾年不見,風韻猶存啊。”
“呦呵,什麼叫風韻猶存,我這是風華不減當年。”李梓舒笑着打開車門,極其誇張地表演紳士做派,“公主請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