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呆滞了一秒，一顆心開始撲通撲通，越來越快，正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狂跳，震得她膽戰心驚。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拉開些許距離，而後，她強作鎮定，掐着一副閑聊的口吻對着電話說，“你說被狗咬了啊！”

偷偷瞄一眼男人，“呸……狗亂咬人啊！什麼狗？打疫苗了嗎？行，你先打，我先挂了。”

明珠慌忙挂掉電話，拿着手機的那隻手心虛地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上拿着幾張稿子，因為緊繃的神經，手指用力捏着，紙張被捏得皺巴巴。

她臉上擠出一個笑，從未有過的好語氣，“裴……！部。”

“裴”字故意拖長音節加重字音，好像為了故意和“呸”區分開來。

裴照松嗯了一聲，臉上一如往常，瞧不出什麼情緒，目光卻緊鎖在明珠身上。

明珠還在努力艱難的笑，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現在的人遛狗也不牽個繩，害我朋友被咬……”

她的聲音在裴照松定定的目光中越來越弱，話顯然說不下去了。

索性閉上嘴巴，低下頭。

管他聽沒聽見，反正打死不承認。

倏地安靜下來，頭頂一道大剌剌的目光讓人不敢忽略。

明珠被看得頭皮發麻，越發心虛，臉頰逐漸有了燃燒的感覺。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能眨巴着眼睛胡亂左右瞟，間隙地瞄他一眼。

偏偏他還生了一副攝人心魄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像神秘的深潭，深潭下暗流湧動，藏着不為人知的危險，讓人捉摸不透。

明珠算是明白了，他這個人身上自帶的壓迫感來自于那雙看人的眼睛。

裴照松一言不發，隻盯着她，發現她白皙的臉頰逐漸染上粉紅。

而他的目光每在她身上停留一秒，明珠手指就不由收縮一分，手心裡已有汗意。

明珠心裡恨死了他這該死的沉默，折磨人，有什麼直接說，她保證一定……怼回去。

但就是這種無聲的審視讓她心裡沒底，拿不準他到底要怎樣。

安靜的樓道間，隻聽得到紙張被揉捏發出的嘩嘩聲響。

裴照松視線終于松動，他循聲往下看，看到明珠手上捏着的紙已經皺得不成樣子，她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白，和她的臉頰顔色強烈對比。

明珠順着他的視線瞄了一眼自己手上，靈機一動。她舉起手裡的稿子，連忙說：“那個，我剛配完音，不知道其他稿子出了沒，我先回辦公室看看。”

說完，她轉身就往樓下跑，高跟鞋踩在台階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音，連串急促，好像有人在後面索她命一樣。

明珠慶幸今天穿的鞋，根不算太高，否則要直接跪倒在樓梯上了。

到底是怕，她還是扶着欄杆，穩着重心，隻想加快逃離裴照松的視線。

拐進下一層樓梯，因為進入了視野盲區，明珠放緩了腳步，逐漸從慌亂中抽離出來。

她拍了拍胸脯抑制亂跳的心，長呼一口氣，終于活過來了，心裡忍不住吐槽，他還真是神出鬼沒的。

與此同時，心裡又好奇，他來樓道間做什麼。

心裡怎麼想便怎麼做，明珠往後退了兩步台階，伸長了脖子往上看。

隻見他站在窗戶邊，是她剛才打電話站過的位置。

不知何時，他嘴裡多了一支煙，薄唇輕咬着，此刻正稍偏着頭，左手攏着風，一道橙色火苗在他手心間竄出，點燃了嘴裡咬着的煙。

他吸了一口，煙夾在手上，望着窗外明媚的陽光，嘴裡緩緩吐出一個白色煙圈。

須臾，袅袅白煙吞沒掉他。他的臉若隐若現的掩在缥缈的煙霧裡，看着有幾分不真切。

很快，風吹散開來，襯出他硬朗的側臉和高挺的五官，在窗邊構成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明珠眼裡自動忽略掉這一幕，隻在心裡嗤了一聲。

我可沒冤枉你，看吧，早就預判到了，你這可不是在抽煙麼！

她沒再看，邁步朝台階下走去。

裴照松聽到消失的腳步聲又一嗒一嗒的響起，隻是沒了之前的短促，反而節奏放緩，慢悠悠的。

他回頭看了眼樓梯，眯着眼睛深吸了口煙。

*

明珠不常在食堂吃飯，今天正巧在食堂湊合一頓。她正吃着，擡頭就看到裴照松端着餐盤好像在找位置。

他居然也來食堂吃飯？這棟樓幾個單位的一把手是很少在食堂露面的。

裴照松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明珠那邊。

目光交彙的瞬間，明珠趕緊低頭躲開他的視線，心裡默念：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樓道間的事，她還心有餘悸。

須臾，聽到身旁周子茜的聲音，“裴部。”

“……”明珠不得不擡起頭來，裴照松端着餐盤就站在對面的空位前。

“這裡有人嗎？”

“有。”

“沒有。”

兩人同時回答。

周子茜奇怪地看向明珠，明珠對她眨了兩下眼睛，意思是你這眼神還能再明顯點兒嗎？

裴照松瞅了明珠一眼，坐了下來。

氣氛忽然變得尴尬起來，明珠隻好裝作無事發生，低頭吃自己的飯。

周子茜看看明珠，再瞅瞅裴照松，他吃飯專注斯文，自己也隻能默不作聲扒着碗裡。

一個單位的3個人像是陌生人一樣，主打一個不熟，氣氛沉默得詭異。

裴照松掀眼看着對面一直埋着頭的兩人，倏地，冷不丁來一句，“每天的新聞大概多久做好？”

明珠和周子茜皆是一愣，互看一眼。

明珠疑惑地皺眉，心想他這是在……找話說？

還不如不問呢，尬出天際！

周子茜見明珠閉口不語發着呆，隻能她回答了，“稿子夠的話還是挺快的，如果有特殊情況，比如要等今天的頭條或者重要新聞，就要等記者采訪回來現做。”

裴照松點了點頭。

期間，不時有認識裴照松的人過來和他打招呼，明珠認出來是這棟樓其他單位的。也有本單位的人過來。

明珠發現，他不管和誰打招呼都是一副模樣，一視同仁，禮數周到，挑不出一點錯，簡直無懈可擊。

但她能敏銳地感受到，他的禮貌是客氣冷淡的，透着絲絲疏離。

片刻後，終于無人再來。

裴照松在問完之前那個問題後也沒再開口，一直沉默式吃飯。

明珠是喜歡邊吃邊聊的，現在面對裴照松是一點也不想說，而且她也不想讓他聽見女生的聊天内容。

沒心思再吃，明珠囫囵吃了幾口就擦了嘴巴等着周子茜。

周子茜也沒想到吃個飯壓力怎麼這麼大，給裴照松打了聲招呼，兩人一起去回收區放了餐盤。

回辦公室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