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豪點頭,“好。”
片刻後,裴照松改完把稿子給李姐,“辛苦再看一下。”
“好的。”
李姐旋即回辦公室改稿去了,衆人猶豫着要不要也散了。
但見裴照松還坐着沒動,也不敢挪動腳步,偷偷用餘光瞥他表情。
男人眯着眼睛盯着電腦屏幕看,上面畫面定格在新聞片尾女主播整理稿件。他一直看着,眼裡似有冰霜,釋放着強烈的寒氣,像蛇信子般。
衆人察覺到這是個危險的信号,沒人敢出聲,隻沉默地等着。
須臾,裴照松冷冷聲調響起,“審新聞是所有人都要在?”
任豪解釋,“也不全是,隻是多一個人看問題,多一份保證。”
當然,明珠從來不看,她隻負責播,審新聞不是她的事,如果她有問題她再來改。
裴照松朝着屏幕擡擡下巴,“她呢?”
任豪伸長脖子四面八方尋找,“之前還在呢,這會兒不知道去哪兒了。”
其他人見狀,跟着一起找,“辦公室也沒人。”
裴照松眸光一沉,沉默地看着任豪。
任豪被看得緊張,畢竟他作為部門主任,自己手下的人去哪兒也沒個說法。這刻鐘的功夫,盛明珠可是連個人影兒都沒出現過。
他拿出手機,“我給她打電話。”
心裡祈禱着,姑奶奶你可千萬别告訴我你回家了。
“不用。”裴照松出聲打斷。
任豪翻着通訊錄号碼的手頓住,疑惑看他。
裴照松拿着自己的手機,點到撥号界面,“我打。”
頓了一下,他平靜發話,“号碼。”
簡單兩個字擲地有聲,任豪愣了愣,哦一聲,趕緊報了一串數字。
裴照松快速地點着屏幕,撥了過去,随即起身出門。
他臉色一如往常平靜無波,看着沒什麼大表情大情緒,實則能感受到一層冷冷的薄怒,也許平靜海面下還醞釀着一場狂風暴雨。
衆人替明珠捏把汗。
周子茜看着裴照松離開的背影,趕緊拿起手機給明珠發消息:【你去哪兒了,裴部在找你,好像很不高興】
明珠的手機先響起鈴聲,此時她正在和食堂老闆講着價。
“便宜點,老闆,我都買這麼多次了,打個折。”
老闆說:“真不能再便宜了,我進價都這個數,真沒賺你。”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明珠看來電顯示,一個陌生号碼。
她随手劃過屏幕,喂了一聲。
“你在哪裡?”電話裡的人問,是個男人的聲音。
“要不你買另外一種,那個便宜……”老闆還在推薦。
明珠聽着電話裡的聲音有點熟悉,心裡陡然一跳,對老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她走到一旁,還是問了一嘴,“你哪位?”
“裴照松。”
三個字像裹挾着火焰般滾燙,落在她耳邊。
明珠愣怔了一下,“哦,什麼事?”
裴照松又問一遍,“你在哪裡?”
“食堂。”
“做什麼?”
“買米。”
“……”
裴照松沒有料想到的答案,輪到他愣了愣,“先回去把工作做了,再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說完,挂斷電話。
明珠聽着聽筒裡響起嘟嘟的聲音,遲疑地看着屏幕,看到周子茜發來的消息,蹙眉心想:
裴照松什麼意思?他不會以為她早退走人了吧?
食堂老闆見明珠打完電話,催她,“你要哪一種?”
明珠收了手機,沒心思再還價,“就剛才那種吧,還有牛奶一起,我放這兒,一會兒讓張叔來拿。”
随即拿出飯卡給老闆刷。
買好東西後,明珠回辦公室路上給張叔打了個電話,讓他下班記得去食堂拿米和牛奶。
張叔說她太客氣,讓她不要再破費。
明珠笑說她飯卡的錢沒怎麼吃,不買也浪費了。
急急忙忙來到制作室,一行人都在,任豪有些不悅地問她:“去哪兒了,也不說一聲。”
明珠忽略掉任豪的情緒,自己也很困惑,“什麼情況?”
周子茜同她講了來龍去脈,李姐又拿來新的稿子,讓她重新出鏡錄一遍。
其實,明珠有時候也覺得新聞為了湊時間,廢話連篇。她也嫌長。
但是此刻已經快到下班時間,她肯定不想加班啊。
拜某人所賜,不得不加班。
還好,她還沒換衣服,整理了下妝容,拿上稿子便進了演播室。
錄完出來,明珠要去換衣服,任豪叫住她,“裴部讓我提醒你,去他辦公室。”
明珠遲疑了兩秒,哦一聲應下。
這是怕她跑了,還找人盯着她嗎。
她心裡冷笑一聲,看了眼時間,早已過了下班點,還等着她。
服了。
來到8樓,其他辦公室早已走人關門,唯獨裴照松辦公室門口大敞着,明珠站門口敲門。
“進。”
她聞聲進去,走到辦公桌前站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帶情緒,“裴部,找我?”
“坐。”
裴照松手裡拿着報紙,掀着一整張在看,遮擋了他的臉。
現在還有人看報紙?
明珠心裡吐槽。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僅聽這簡單一個字,也聽不出什麼情緒,便直接在旁邊椅子上坐下。
裴照松适時收了報,放一邊,而後擡起臉來。
明珠心一跳,他這個眼神快要把她生吞了一樣,極具壓迫感和攻擊力。她心裡生了幾分怯意,語氣柔和了一些,“有什麼事嗎?”
裴照松沉默兩秒,“盛明珠,早退。”
明珠恍然明白。
他這是直接下結論啊!
“我沒有早退,我是去樓下食堂了。”她解釋。
“那就是擅自脫離崗位。”裴照松換了種說法。
“我沒有,我去樓下買米給……”明珠試圖進一步解釋。
裴照松打斷她,“你去樓下做什麼我不關心。”
明珠心一沉,他這臉色黑得快要滴出墨了,說話的語氣更像是在審訊。
不聽就算了,她索性閉上嘴,洩氣般懶散靠在桌上。
“擅自脫離崗位。”裴照松重複一遍,再次強調。
“我沒有。”明珠坐直起來,否認。
裴照松掀起眼皮冷冷睨她,目光如炬,牢牢定在她臉上。
明珠不服,瞪大眼睛回視回去,眼裡是不屈和堅決。
她做過的事她認,沒做過的事堅決不認。
僵持住。
兩雙眼睛直愣愣地注視着對方,誰也不讓誰。
空氣中都是噼裡啪啦的火花。
半晌,裴照松眯了眯眼,目光緩和下來。他不是妥協,而是他認為應該一步步幫她找原因,讓她清楚認識自己的問題。
唇角松動,他開口問:“你是不是在上班時間出去?”
明珠連忙說:“我那是……”
裴照松擡手打斷,“你隻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明珠無奈深呼出一口氣,憋死了,心裡翻了個白眼,“是。”
“你是不是沒和任豪請示?”
“是。”
“那就是擅自脫離崗位。”
“……”
明珠不理解,這怎麼能算。
她就下去了一會兒,以前也經常出去一趟,沒人管,也用不着和誰招呼,她又不是早退,就是偷個懶摸個魚。
明珠氣急,蹭地一下站起來,“别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
突然的舉動,就差拍桌子了。
裴照松仍然淡定自如,臉上未有一絲松動。
他抄着手,半仰靠着椅背,擡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還穿着主播服,畫着精緻的妝容,頭發盤上去,一絲不苟,本應是電視屏幕上端莊大方知性的形象,此時因為惱着,明豔的五官皺成一團,但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是那樣和諧,活靈活現的,很有生氣。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女人幾秒,輕聲問:“是麼?”
裴照松這聽着随意的口吻,卻是居高臨下的姿态。在明珠聽來,更覺嘲諷味拉滿。
她覺得裴照松很冷漠,自己隻是去樓下給張叔買大米,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在他那裡成了擅自脫離崗位。
他還不聽她解釋。
心裡瞬間升起幾分委屈的澀意,便脫口而出:
“你怎麼這麼沒人情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