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幻雙目泛紅,顫抖着輕輕掰開蕭承起血糊糊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拿起被血染紅的玉墜,捧在心口,聲音顫抖:
“這是阿珠的雙魚玉墜!你真是阿珠的孩子?可那年,我親眼所見,宮人抱出的,明明是死胎,怎麼會?”
應長樂愣住了,他從沒見過娘親流淚,一次也沒見過,更從沒見過娘親難過成這樣。
這回不用看吃瓜系統,他也能猜到,阿珠就是北狄公主耶律真珠,娘親和阿珠的關系一定很好很好。
娘親難過成這樣,他也難過的不行,眼淚刷刷的掉。
他撲棱着想爬起來抱抱娘親,但冬天穿的太厚,爹爹今早還特意給他穿了滿襟暖襖,嚴重影響了發揮,搖搖晃晃的站不穩,急的他嗚嗚啊啊亂喊。
宣平侯連忙坐到床沿,一把扶住了兒子,柔聲安慰:“阿樂别怕,你娘隻是心疼你承起哥哥。”
應長樂抱住了娘親的脖頸,一邊用肉乎乎的小手為娘親擦眼淚,一邊奶聲奶氣的哭着說:
“嗚嗚,娘親麻麻,不、不哭、哭,哥哥會沒事的……”
他已經三歲多,簡單的話都能說,但畢竟是幼兒,聲帶、口舌等發育不夠完善,發音還是不怎麼準确,不說疊字都不行。
虞幻一把摟住幼子,哽咽道:“娘親沒事,阿樂不哭,都是娘不好,吓着我們長樂了……”
她實在太後怕,如果沒有長樂的心聲,這孩子今天必死無疑,她還怎麼有臉去見阿珠!
如果沒有阿珠,她早就死了。
那年阿珠為了救她,孤身帶着不足百人的小隊追擊匈奴大軍,硬逼北狄出兵增援,即便後來援軍及時趕到,阿珠也已身受重傷,命懸一線。
應長樂眼淚還沒幹,擡頭就看見娘親臉上已經絲毫看不見剛才的難過,眼神變的異常的堅毅冰冷。
果然打仗的人情緒管理就是一級棒!
不刻,門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小丫鬟打了簾子起來,禦醫們魚貫而入,站成一排問安:“見過宣平侯、撫遠大将軍。”
虞幻雖為罪臣之後,但因戰功卓著,皇帝特開先例,封撫遠大将軍。
宣平侯連忙說:“免禮免禮,麻煩諸位趕緊給愛子診治。”
虞幻嚴肅道:“阿樂,爹爹帶你去隔間玩。”
應長樂哪裡肯,緊摟着娘親的脖頸,嗫嚅着說:“不不,窩要娘親麻麻。”
虞幻隻能将幼子放在一旁,柔聲囑咐:“哥哥傷的重,等會兒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許亂動,不許哭鬧。”
應長樂趕忙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
禦醫實在脫不下被血死死沾在傷口上的衣褲,隻能全部剪開,再用藥酒仔細的清洗消毒。
應長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因為近距離看見這麼多的傷,吓的瞪大了眼睛。
背上滿是鞭傷,有深有淺,最深的甚至可以看見骨頭,最淺的也是破皮流血,這些新傷下面還能看見舊的鞭痕,新傷疊舊傷,實在可怖!
雙腿、胸腹部亦是傷疤遍布,刀劍割的、烙鐵燙的、棍子打的……就連雙腳也滿是凍瘡。
應長樂無法想象,一個小孩怎麼能受得了這麼多非人折磨?!
[嗚嗚嗚天啦,如果是我被打成這樣,還不如直接一刀殺了我來的痛快,天啊嘶嘶嘶嘶。]
衆禦醫專注的處理傷勢,但還是忍不住看了看應長樂,心想,果然傳言不假,還真是神奇。
虞幻眼裡淚光閃動,但又立馬恢複了面無表情,隻是更緊的握住了蕭承起的雙手。
當禦醫用針縫較深的傷口時,蕭承起被疼的徹底清醒了過來,但他還是緊咬着牙關,一聲不吭。
[天啦,他他他醒了,這都能不叫出來,太厲害了吧!要是我,肯定叫的比殺豬都難聽,能把屋頂掀翻!不,要是我,我選擇原地升天!]
近距離看處理這種傷,視覺沖擊太大,應長樂全程呲牙咧嘴的握着小拳頭,好似疼在他身上一樣。
宣平侯卻知道這孩子早就醒了,方才他們說的,這小子肯定都聽到了。
蕭承起從小就接受死士訓練,而死士最先學會的便是如何快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衆禦醫處理完傷,留下了一堆藥,囑咐了怎麼用。
走之前又說,不必擔心,這孩子常年練武較常人底子好,這些也都是皮外傷,無大礙,靜養一月就能痊愈,諸如此類的話,最後才告退。
應長樂聽後也就安心了,現在養子哥哥可是娘親的心頭肉,他好起來,娘親才會開心。
禦醫們一走,虞幻立即輕撫着蕭承起的額頭,哽咽道:
“孩子别怕,我和你娘是多年摯友,往後我便是你的娘親,以前讓你受了太多的苦,娘慢慢補償你。”
蕭承起隻是直勾勾的盯着虞幻手裡的玉佩,有氣無力的說:“還、還我。”
虞幻顫抖着雙手将玉佩重新給他戴好,接過宣平侯遞來的溫熱糖水,十分有耐心的一點點的喂。
方才治傷流了太多的汗,蕭承起早渴的不行,嘴唇都幹的起了皮,喝了糖水後,精神便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