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施勳是在一陣冷風中醒來的,醒來時發現床上的被子卷的好好的放在一邊,而窗上的擋闆一如既往的沒有放下。
施勳覺得,自從來到戰國以後自已每天早上不是被餓醒就是被凍醒,總之就沒有舒舒服服的自然醒過,不過,貌似跟嬴政那熊孩子在一塊的時候還稍微好些。
也不知道那小孩現在怎麼樣了,想了想曆史上嬴政回秦以後發生的事,施勳歎了口氣,情緒莫名的有些低落。
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剛想找點東西擦擦臉,門口便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施勳一愣,想起昨天晚上那個墨家弟子說是會來接引他,于是連忙拍了拍衣服向外走去開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就見那墨家弟子呆愣愣的盯着自己,臉色怪異無比。
施勳心中疑惑,順着這人的眼神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頭發,臉上瞬間一片木讷,昨天被風吹亂的發型……
淡定的捋了捋自己那頭雞窩,施勳溫笑道:“讓先生見笑了,還請稍等片刻,在下去打理打理,打理打理。”
那墨家弟子眼神中帶了點笑意,伸手将一套素衣遞給施勳,說道:“還請公子換上這身衣物,随我前去早食。”
尴尬的撓了撓頭發,施勳回房将自己那身皺皺巴巴的衣服換下,開始面無表情的捋自己的頭發。
總算是把頭發捋順了點,施勳推門而出,跟在那墨家弟子身後七拐八拐的來到一處大殿,那大殿建的倒沒有多麼金碧輝煌,反而是與後面的山石連在一起,别具一格。
施勳納悶的看着那人走上前去,覺得這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是個食堂,還不待問出口,便見那墨家弟子俯身朝殿門拱手道:“墨家高漸離,燕丹來殿早食。”
……我的耳朵出問題了麼?
一臉驚訝的看着前方的那個墨家弟子,施勳手一伸,恨不得将他拉到跟前好好瞻仰一番。
然而瞻仰良機已經錯失,施勳隻好低低的捶了捶拳,一腳踏進殿中。
這殿内足足跪坐了幾百号人,皆擡着頭向着門口看來,每個人面前都擺了張方案,案上放了些木制碗具,看起來是要準備開飯的情況,可關鍵是這偌大的殿中竟沒有一點聲響,就連衣物摩擦的聲音都沒有。
施勳暗自吞咽了一聲,下意識的沖着周圍溫笑點頭,随後低着頭一臉木然的跟在他身後入了席。
那墨家弟子就坐在一旁,施勳心裡總挂着這人身份,心裡就跟堵了塊石頭,吊的人不上不下,總想拽着他問個清楚,可關鍵是這殿裡的人都安安靜靜的吃着飯,施勳也不好扭頭去問。
回過頭來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施勳伸手夾起一筷子菜葉塞進嘴裡,卻瞬間被那沒點肉腥的味道弄得嘴裡一澀。
施勳轉頭看着周圍,發現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挑眉道:“這墨家看起來也不像是寒酸之輩,為何招待客人卻是這種飯菜?”
【這裡是墨家】
“墨家?”施勳略帶疑問的哼了哼。
【墨家乃當世大家,其紀律嚴明堪比軍中,況且墨家主張兼愛非攻,這兼愛便是人人平等,故而墨家所有弟子都要一同在殿中吃這三食,而因其主張儉約節用,“量腹而食,度身而衣”故而飯菜主素,肉這種東西更是不多,】
難怪,估摸着在墨家這段時間怕是都要如此了,哀怨的戳着碗中的菜葉,施勳剛端起碗來喝了口湯粥,卻覺得好像總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皺了皺眉頭,施勳擡眼向那目光處看去,卻險些将自己口中的湯水噴出來!
就在離施勳不遠處,坐着一堆身着長衫的人,而那坐在首位正沖自己擠眉弄眼的家夥,就是在趙國見到的道家子冠!
那貨發現施勳看見他後更加興奮的眨起了眼睛,甚至還沖着他對起了口型!
“……”
默默的低下頭去,施勳唇角微抽,看來自己到這墨家還真跟子冠脫不了幹系。
喝了幾口湯壓驚,施勳擡頭看去發現那人還在沖着自己抛媚眼,随即不忍直視的低下頭,迅速的用飯菜彌補起自己受到驚吓的小心髒。
待到編鐘聲再度響起時,這才有人上來撤掉了方案,也直到此時,這安靜的大殿才開始嘈雜起來。
眼眸一亮,施勳連忙轉過身沖着身旁那墨家弟子道:“這位先生……”
“公子不必如此稱呼,先生二字實在擔當不起,喚我漸離便可。”那墨家弟子轉頭看來,眸中清透如冰,帶着些溫和笑意。
施勳一愣,覺得這人怕是不會錯了,能有如此氣質的,恐怕也隻有一生唯愛擊築的高漸離了。
隻是高漸離不是燕國人麼?為何會變成墨家弟子呢?
想着在确認一下,施勳問道:“漸離可會擊築?”
高漸離聞言喜道:“公子怎麼知道我會擊築,莫非公子也好此物?”
“漸離高看。”擺了擺手,施勳莞爾道:“這種文雅的東西我弄不了,隻是在坊間聽過漸離大名,今日一聽名字有些欣喜,但那人是個燕國人,所以……”
看着高漸離的神色,施勳想着既然高漸離以擊築而聞名,那坊間有傳言也是應該,畢竟這人擊的可不是一般的好。
聽出了施勳話中詢問之意,高漸離好笑道:“我擊築不過數載,稱不上高超,不過我的确是燕國人,隻是曾聽說墨家有位擊築高人,故來齊拜入墨門,找高人學習技巧。”
施勳在以前看秦國這段曆史時便對高漸離有着說不出的好感,敬佩此人對荊轲的重情重義,卻又為他最後的結局惋惜不已,更何況,他還是因嬴政而死。
待到身處于曆史之中近距離接觸這位文人雅客,施勳心中卻是有着說不出的酸澀感,看史書時恨始皇的殘忍,可到了如今他卻又無法如之前那般看待嬴政,畢竟那孩子,也有着說不出的辛酸。
施勳話語停在這裡,少不得有些尴尬,好在沒多久,那編鐘聲就又響了起來,高漸離沖着施勳點了下頭,反身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