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勳一直都不是那種胸懷大志的人,來戰國這麼長時間,平常偶爾也會想想去改變些什麼,卻也隻是想想而已。
河洛從來沒有真的認為,施勳會有閑情逸緻去改變别人的命運,因為施勳雖然心軟,卻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明白自己身上還有他弟弟的一條人命。
可今天這話,河洛卻沒有聽出絲毫玩笑的意味。
施勳輕拍着胸口,口吻無比認真,“河洛,我想幫幫他。”
河洛靜了片刻,同樣認真的否決了他【不行】
早料到河洛不會同意,施勳皺了皺眉頭,滿心無奈,“我隻是幫他而已,徐福我會照樣引薦,該做的事我也做,我隻是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一下我的師弟而已,這有什麼不行的。”
【這會影響曆史】
“影響曆史,什麼都會影響曆史,曆史又不是白開水,放點鹽就鹹了,你說曆史從不會改變,那要按你說的,我就算是再怎麼幫,它也應該還是一樣。”
煩躁的揮了揮手,施勳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我沒有想去影響曆史,我隻不過是想在還活着的時候,起碼讓他好受一些。”
片刻,河洛帶着壓抑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對曆史人物産生了感情,你……】
“我是人,不是機器。”
冷冷打斷了河洛的話語,施勳沉聲道:“人和人在一起都會産生感情,哪怕他是你的仇人,你對他也會有恨,我跟嬴政相處五年之久,早已将他當做了自家兄弟,他若是如曆史上的秦始皇般仇恨我也罷,可他如今卻是全心全意将我當做親人來看待。”
頓了頓,施勳話語中帶了分澀意,“他身邊現在隻剩下我這個師兄了,若連我都不幫他,他心中便真的除了恨意,再無其他了。”
一想到他要眼睜睜的看着呂不韋奪權,趙姬給嬴政找後爹添弟弟,然後嬴政親手弑父殺弟,并迅速從一個正直善良的好少年堕落為一個殘暴陰沉的秦天子,而且這其中說不得還有他的幾分功勞,施勳就少不得的一陣心酸。
【秦始皇本該如此,你即便是幫也無用】
“沒有人生來就該怎樣,更何況,你又怎麼知道我幫他無用?”
見河洛不在說話,施勳語調中帶了絲哀求,“河洛,我從沒反駁過你,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因為我弟弟的事情,我不敢做出有違曆史的事情,可現在,我真的挺想幫幫他的。”
【意志不堅,太過心軟。】
施勳自嘲的笑了笑,“我這人就是這樣,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師弟受委屈,你不僅不幫,甚至還要在日後推他一把?呵,河洛,這種事我以前絕對不做,可現在卻不得不做。”
“就當我是在為自己贖罪,至少現在,讓我幫幫他。”
過了半晌,河洛的聲音終是無奈響起【施勳,我曾再三警告于你,你為何總要如此】
“河洛,我不想隻是因為能救弟弟的長生珠,而将我的本心裡那點善也忘了。”
點了點心口,施勳笑道:“我若是連自己的本都忘了,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我去記住的。”
施勳這人心裡總是有一份東西,說好聽了叫堅定,不好聽了叫固執,可不論怎麼說,凡是被他記進心裡的人,他是不論如何也要試着護上一番,盡管,他可能并沒有多麼大的能力。
就像為了救他弟弟一般,河洛隻是給了一種可能,他便一頭紮進了曆史,去完成以前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情,而如今也是如此。
被施勳說的一震,河洛愣了片刻,漠然笑了起來【還是這樣】
“?”
【你竟從沒變過】
“什麼?什麼意思?”施勳一愣,有點反應不過來,這話題轉移的太快了點吧。
不給施勳反映的時間,河洛輕歎一聲,終是松了口【隻此一次】
隻此一次?這是,同意了?!!
發現河洛妥協了,施勳瞬間樂開了花,“就一次,就這一次!”
知道河洛不會在阻礙他幹預曆史,護短大師兄樂呵呵的沖着床後的嬴政笑了笑,還伸手給自家師弟掖了掖被角。
河洛漠然喟歎,不在出聲,不會變的,因果已經種下,無論是人,還是曆史,永遠都是一樣……
……
數日之後,施勳身着侍衛裝束,神清氣爽的随着嬴政上了早朝。
發冠束,銀亮甲,鼻似刀削,唇紅齒白,雙眸一點如墨,眉宇間正氣坦然。
施勳一臉溫和的磨蹭了下腰邊挂着的長劍,環視一圈眼巴巴觀望的大臣們,站在嬴政身後,沖着首位的呂不韋挑眉一笑。
嘿,師父!
呂不韋接受到來自施勳的關心問候,嘴角一抽,面色不郁的垂頭後退。
身後文臣一看狀況不對,抽了抽袖子上前找茬。
“儲君,不知您身後這位是?”
嬴政斜眼一瞥,冷聲道:“孤的近衛,燕丹。”
燕丹,燕國太子!
頓時,各色打量的目光都開始往施勳臉上招呼過去。
這誰不知道儲君發兵十萬進攻燕國,就是為了逼燕太子來秦為質,更何況前幾日燕丹一抵鹹陽,便直接被王翦接到了儲君寝殿,重視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