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一聲長鳴由殿外徹響,緊接着,狂風驟起,窗前擋闆被拍的梆梆作響,瞬息之間,碎裂一地。
心中一涼,嬴政茫然的扭過看去,窗外,火紅色的木枭叙叙落于半空之中,雙翅大開,震碎了嬴政整個心神。
門外腳步聲慌亂響起,不過半晌,便聽得宮衛的喊叫聲遠遠傳來。
“王上,墨家弟子,盡數逃出!”
雙眼大睜,嬴政又驚又怒,踉跄的轉過身去,卻隻看見滿地的鐵鍊碎屑,與那立于榻前手持長劍的漠然青年。
腦中在刹那間滑過千萬道思緒,而後卻又瞬間恢複冷靜,面上不見悲喜,心中亦是冷冰冰的一片麻木,嘴角僵硬的擡了擡,嬴政木然道:“師兄,你要走。”
低低一歎,伸手按着胸口,制住欲要沖出的河洛,施勳指了指地上的鍊子,苦笑一聲,“師兄陪你夠久了,政兒。”
擡眸望向窗外,施勳在不去看嬴政,單手一揮,禦劍而出,瞬息之間消失于屋内。
屋外鳴嘯聲又起,伴着喧嘩逐漸遠去。
半晌,殿門輕響,門外宮衛小心翼翼的聲音透過空曠的寝殿一點點傳入了嬴政耳中。
“王上,王上,屬下無能,攔不住……”
攔不住,留不住,終究還是離開了……
“王,王上?”
門外宮衛呼聲不減,輕輕揉了揉衣角,嬴政漠然道:“滾。”
“滾!”茫然的走至榻前,嬴政磨蹭着榻上棉錦,呵笑了兩聲,一把将榻上之物扯得粉碎!
“都給孤滾!!!”
門外聲音戛然而止,獨留着嬴政的粗喘起起伏伏的響着。
面無表情擡起頭的看向窗外,嬴政眼眶發紅,喃喃着捂住了胸口,師兄,你什麼都明白。
“政兒,想要成王的人,總要舍棄些什麼,你現在可能還不明白,但不管怎樣你以後是要稱王的,當你到達頂端之時,身邊的人終會離你而去。”
“那師兄以後也會離我而去麼?”
“這事,說不準啊。”
喉中翻滾着點點腥甜,嬴政神情恍惚的趴于榻邊,輕輕攬住了還留有餘溫棉錦,疲憊的合上了雙眸。
師兄,原來你從沒想過,要留在我身邊。
機關鳥上
施勳雙眼微阖,疲憊不堪的斜靠于一旁。
斜眼瞅了瞅施勳身上星星點點的痕迹,子冠幹咳一聲,遞了水袋過去,“要不要喝點。”
沉默的接過水袋,施勳擡眸看向子冠,唇角微動,扯開了抹幹巴巴的笑容,“子冠,謝了。”
微有尴尬的看着施勳,子冠也不知說些什麼好了,隻好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默然片刻,施勳似是想起什麼,問道:“徐福。”
“放心放心,我替你教訓了他一頓,那燈油也全都毀了去,沒有留下分毫。”
松了口氣,施勳低聲道:“若不是墨家相助,我恐怕畢生都無法踏出秦國一步,子冠大恩,燕丹沒齒難忘。”
機關鳥微微一斜,滑過黯淡的夜色向着遠處飛去。
子冠擺了擺手,歎道:“救你亦是為救墨家,如今秦國兵強馬壯,嬴政更是野心不小,想要盡收六國,如今百家因着戰火都受到了不少牽連,墨家更是首當其沖,救你出來,也是想着能在添一番助力,阻擋住秦兵。”
嘴唇微抿,施勳茫然道:“子冠,我可能,可能助不了你們。”
微微一愣,子冠奇道:“為何,嬴政如此對你,你難道心中無恨?”
“恨?”苦笑着搖了搖頭,施勳歎道:“我自己釀造的苦酒又要如何去怪罪到他人身上。”
“即便如此,你是燕國太子,難道燕國受難你也不相助?”眉頭微皺,子冠不解道。
“不是不助。”雙目凝視着遠方,施勳喃喃道:“我隻是在想,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風聲漸起,掩了施勳模糊的聲音,耳邊隐隐約約聽到幾個字卻又不知是何意,子冠猶疑着擡頭看去,嘴剛一張開,卻在看清的一刹那猛的閉合。
漫天繁星中,施勳獨立于夜空之上,雙臂微展似是遙遙抱住了整個星空。
眸中堅定無比,施勳笑道:“我看到了曆史的軌迹,因果的輪回,現在,我要去了結我自己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