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難得被一句話打蒙。
什麼名不虛傳?
他靠什麼名不虛傳的?
靠剛剛為了轉移那皮包骨注意力,順嘴扯皮的東西嘛?
“什麼玩意?”虞笙看着淋落滿地的鮮紅,皺眉扯上柒玥的胳膊,将他脫臼的手腕接上後問道,“這什麼人?”
柒玥被虞笙抓着,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被壓制動彈不得的狀态,再加上剛剛驟然斷掉又被接好的腕骨,一瞬間簡直疼得直冒虛汗。
他吐出一口氣,背對着虞笙側過臉,也不說話,用行動表明自己就算被擒也甯死不屈的無聲抗議。
“嘿你個小崽子,”虞笙這軍隊中的牲口可不管那些,他盛滿着戾氣的不耐原形畢露,竟是連半點體面的溫和都裝不下去了。
将軍直接伸手,掐住柒玥的下巴,就着這個扭曲的姿勢,将人的臉轉了過來:“說話,别跟我裝啞巴!”
他沒有裝啞巴。
他就是不想說話。
柒玥聽着自己的骨頭順着虞笙的力道,傳來不堪重負的卡擦聲。
他終于忍不住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緊緊地瞪着虞笙,然後抓住後者一個愣神的空擋,猛地一甩頭,掙開将軍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嘶——你屬狗的!”
将軍的手掌見了血,濃郁的腥氣頃刻翻湧,蒸騰着爬上了鼻尖。
少年一口下去,咬完便已經後悔了。
柒玥的喉嚨滾動,嘴裡的唾液一下子仿佛開閘了一樣分泌出來,他比虞笙的反應更快也更加劇烈,在舔上這口血氣的同時,猛然松口,宛若碰到洪水猛獸般退避開來。
少年人原本周身緊繃用以對抗的力氣在刹那消失的那叫一個幹淨。
虞笙措手不及地看着跟抽瘋似的舉動和狀态,收回了控制柒玥的手,并将人從地上薅了起來。
他簡直要懷疑這倒黴孩子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隐疾!
虞笙顧不得手上的疼,看着孩子的搖晃的身形,擰緊的眉目就沒能松開,他湊近過去:“你——”
“别過來!”柒玥喊道。
少年看着虞笙,卻始終瞧不真切,就仿佛有無數飛蚊蟲影在眼前飄蕩。他唇角帶血,步步搖晃,腳下踉跄,自覺現在狀态不好,是被那股子鮮血勾得氣血翻湧,頭昏腦漲。
偏偏隻口中的那些還不夠。
偏偏虞笙的手還在流血!
柒玥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氣,扯着胸前的衣襟,隻覺得這是自己十多年來前所未有的狼狽時刻。
他既攢不出力氣與理智籌謀逃跑,也沒有辦法随遇而安地接受虞笙的靠近。
終于,栖息在腕間的蠱蟲有了反應。
它帶着翻湧的躁意,鼓動着宿主的氣血,沖擊着那細弱無力的經脈,帶着長久以來不堪重負的少年急火攻心,在倏地吐出一口鮮血後直接暈了過去。
虞笙:“……”
他記得剛剛按在這孩子手腕上的時候,除了一些營養不良與着涼受寒以外,并沒有發現什麼其他不好的疑難雜症啊。
别是真的有什麼脈搏裡把不出來的隐疾吧。
将軍徹底無言以對,他蹭了蹭手上的血迹,看了一眼地上眼底烏青,瘦得幾乎隻剩下伶仃骨架的少年,認命地脫下了自己的外袍,蹲下身,将昏迷的柒玥裹在裡面打橫抱了起來。
他朝着山下走,一邊走一邊歎了口氣。
這都是什麼事啊?
等到了三合村,虞笙避過青鳥過來幫忙安置的人手,直接柒玥帶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他待将人放下以後交代青鳥道:“望月潭那兒有具屍體,帶幾個人上去看看,把他帶回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人。”
青鳥飛快領命出去,連着屋内也便跟着一起安靜了下來。
虞笙看着柒玥昏迷以後泛紅的小臉,擡起胳膊,将自己的手背覆了上去。
他想起了那口嘔出的鮮血,不由得感歎道:“小小年紀,氣性這麼大,發燒了還不老實。”
他收回自己被咬得發麻的手,洗掉上面凝固的血迹,然後瞧着那整齊發白的傷口自語說:“現在沾了血也好,不然還要想辦法騙你喝了。”
從那鬼地方走出來的人,就沒有一個完整的,身心受創不成人形似乎才是常态。
反而像柒玥這樣,除了體弱和營養不良以外看不出别的問題的,将軍覺得才是真的危險。
他低下頭,打量着柒玥的臉,慢慢伸手,擡起了對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