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懷真與管家說話之際,林姣柔聲道:“雲府人口少,懷真哥哥又喜歡清淨,謝小姐不要嫌無趣就好。”
林姣這話頗有雲府主人的架勢,對着鳳翾這個未來的女主人說多少有些隐晦的挑釁意思。
然而鳳翾身為獨女,父親也未納妾,沒經曆過那些妻妾奪愛姐妹争寵的糟污事,她完全沒聽出來林姣的話中意。隻聽見她說懷真喜清淨。
她默默記下這點,也沒覺得自己該在雲懷真面前安靜些。
幾人步入花廳,鳳翾見雲府布置雖簡單卻極潔淨。透過直棂窗可見外面的扶疏花木,株型修剪可見品味。
落座後,蒼三就要退下去準備茶水,林姣叫住他,問懷真:“不知謝小姐喜歡喝什麼茶?”
懷真微怔,擰眉不語。
林姣像是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掩住嘴,歉意地看向鳳翾。
鳳翾抿了抿嘴,口齒清楚地說道:“我愛喝瀑嶺仙茶。”
她大聲說完,看了懷真一眼,但他卻并沒有看她。鳳翾心中漫上一股委屈。
她雙手擱在腿上,手指絞在一起,嘴巴微微噘了起來。
蒼三道:“這……府中并沒備着瀑嶺仙茶。”
他有些為難地看向懷真。
懷真:“那便上些好茶就行。”
蒼三看了鳳翾一眼,低頭退下。
鳳翾手指絞得更加用力了。
待熱茶呈上,鳳翾小啜兩口,茶是香的,卻不是她想喝的。
林姣眸光盈盈地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輕笑道:“難得謝小姐來一趟,隻飲茶怎麼夠,表哥,家中廚子新學的蓮子酥快讓謝小姐嘗嘗呀。”
懷真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他隻打算陪他們略坐一會,尚有别的事要做,吃什麼喝什麼,她們自己決定就好。
竈房總不能隻上一碟蓮子酥,除幾種點心外,還有剛冰出來的三碗酥山。
堆得雪山似的冰酥頂上點綴着紅紅的櫻桃與嫩黃的小花,煞是好看。
鳳翾的眼睛落在上面挪不開了。
就算天再熱,長公主總也不許她吃冰飲,說是對身體不好。
但越是不許吃,鳳翾就越饞這口。
長公主府裡沒有,每年夏天她就隻能在别家宴會上蹭兩口。
這還是她今年第一次吃到酥山呢。
而雲懷真看着那三碗酥山,倏爾想起林姣遠赴京都,路上波折,身子有些不舒服,一直喝着藥調理。因此嚴氏叮囑他要多留心表妹的飲食。
于是他吩咐道:“把酥山撤下吧。”
鳳翾一怔:“懷真哥哥不喜歡吃嗎?”
“阿姣喝着中藥不宜吃冰。總不好讓她眼巴巴看着别人吃。”
鳳翾覺得一股氣從胃直往上頂,頂得她眼眶發熱。
她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些重:“可是我想吃!”
懷真不懂她為什麼為一碗酥山而大聲,不免認為是過于驕縱耍脾氣。
他微皺眉,道:“堂堂長公主之女,難道就缺這一碗酥山吃嗎?”
他語氣平淡,但其中指責的意思卻令鳳翾的眼眶一下變紅了。
隻是懷真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李乾匆匆過來,附耳低聲對他說了些什麼。
懷真略點了下頭,起身對林姣道:“你同謝小姐說話吧,我有事要離開。”
林姣立刻柔聲道:“表哥放心,我和謝小姐很聊得來的。”
懷真目光掃過鳳翾,她眼底盛着一道水氣,他不禁一怔。
欲要同她說些什麼,李乾低聲催促了一下。
懷真便咽下話,對鳳翾點了下頭,與李乾匆匆離開。
跟着懷真一起離開的,還有端着酥山的廚役。
鳳翾愣愣地看着,說不清看的是懷真還是那三碗酥山。
“謝小姐,要不到我房中說會話?”
林姣對她說。
兩滴眼淚從眼角溢出來,沿着細膩柔滑的臉頰一落而下。
“雲懷真!“她攥着拳頭,恨恨地喊出聲。
林姣吓了一跳,然後就見鳳翾跑出了花廳,追着懷真離開的方向去了。
“這是怎麼了……”
林姣慢慢地擰起眉,可同時,她的嘴角也跟着翹了起來。
鳳翾想追上雲懷真,讓他說清楚。
她就算再不敏感,也能感受到他對她和對林姣的區别對待。
明明是他過分,憑什麼他還要說她?
她越想越委屈,湧上來的淚水又蒙住了眼睛,眼前模糊得隻剩色塊,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怕摔跤,邊跑邊抽泣着擡手拭淚,“咚”的一下,一腦門撞在了一人身上。
她趁機在他衣服上擦掉眼淚,後退一步。
視線沒了眼淚的遮擋,于是雲懷錦的臉清晰地呈現在她眼中。
他站在花樹旁,一枝綴滿花的花枝正好探到他臉側。
陽光透過樹冠婆娑地落在他臉上,他正挑眉看她。
鳳翾有些困難地把視線從他臉上往下移,發現這麼短的時間懷真竟換了身衣裳。
旁邊李乾也在,表情同樣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