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道從馬車上下來,想在街上走走逛逛。
這條街上都是商鋪攤子,賣什麼的都有。鮮妍的布料、不同作用的木頭用具、沾着泥土的蔬果、剛捕上來活蹦亂跳的魚……
充滿生機的人間煙火氣很能撫慰人心,看着各色新鮮玩意,聽着人語喧雜,鳳翾的郁悶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賣蓮花啦,剛從湖裡摘下來的白蓮花、紅蓮花、粉蓮花,帶着露水的鮮蓮花呦!”
鳳翾循聲看去,見一個梳着雙髻不過十歲出頭的小丫頭背着一背簍的荷花荷葉,走街串巷地叫賣着。
那荷花含苞欲放,賣一支插阿娘房裡那個長頸裂紋青瓷瓶中,一定雅緻。
鳳翾提裙追過去。
但小丫頭個頭不高,在人流中鑽來鑽去,鳳翾時不時被人擋住路,不禁較起勁來。
她非要追上她不可。
“賣新鮮的蓮花呦!”
小丫頭渾然不知有人在追她,自顧自往前走。
等她走出這條熱鬧的街,來到安靜處時,鳳翾和她之間才沒隔着那麼多人。
終于能趕上了。鳳翾松了口氣,結果賣蓮花的小丫頭看到了什麼似的,臉色慌張地回身。
“哎,蓮花,我要……”
鳳翾伸出手,但是小丫頭好像沒聽到似的,步履匆匆地跑掉了。
鳳翾:?
她忍不住好奇,向前走了兩步,被牆壁擋住的小丫頭方才所見的景象,就呈現在鳳翾眼前。
那人雖然臉朝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但畢竟剛剛見過,鳳翾一眼便認出他是章商皓。
章商皓面前,還站着一人。
他轉過身,慢條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指縫的血迹。
他的眉眼似是染上了一抹豔色,鳳翾心猛地一跳。
她恍惚間想起了那位赤蠍司指揮使,她忽然覺得,此時的雲懷真,正符合她對指揮使面具下那張臉的想象。
見到鳳翾,雲懷錦意外了一瞬間。
這麼巧被她看見了。
他好像……把章商皓收拾得太狠了,不像哥哥的行事作風,她會不會生疑?
雲懷錦沉吟時,鳳翾已開口道:“你……你殺了他嗎?”
懷錦想笑,但哥哥平素不愛笑,他收斂神色,洋溢在眉梢眼角的邪氣頓時如霧氣消散。
鳳翾眨了下眼。
眼前又是她所熟悉的那個雲懷真了。方才是她的錯覺嗎?
懷錦淡淡道:“與我無關,我走至此,他就已經倒在這裡了。”
鳳翾指着他的手:“可,你都沾上血了……”
“給他檢查時沾上的。”
鳳翾微微張了張嘴。
這麼說,倒也解釋得通。以鳳翾對懷真的印象,他的手隻會用來持筆揮墨,怎會打人呢。
她猶豫道:“那要不要報官?”
雖然她讨厭章商皓,但是京中出現賊人,還是抓住比較好。
懷錦眸中又閃過些莫名的情緒。
真是善良又心軟啊,怪不得會被哥哥欺負成那樣。
瞧他一不在,她就立刻被章商皓這種臭蟲纏上了。
所以,還是該落在他手裡,讓他捧着護着,才不會再因為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傷心。
“你說的對,他還沒死,報官讓人把他帶走還能救上一命。”
懷錦走了兩步,鳳翾卻沒有跟上,他頓了一下,回首。
鳳翾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見?還是雲懷真經過單州的曆練後氣質有所改變?他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心跳加快,分辨不出是緊張還是什麼。
鳳翾有些想要從和他的單獨相處中逃離。
她揪着衣襟,眼神閃躲開來:“那你去吧。”
懷錦忽然問道:“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
鳳翾:?他這是在關心她?
不不,雲懷真不會無緣無故關心她,大概是懷疑她還想糾纏他。
鳳翾立刻聲音冷淡下來:“我随便走走,這也不行嗎?”
說完,她便快步超過懷錦,步履堅決地跑開了。
懷錦挑了下眉。
一個赤蠍使暗地裡收拾人時都能讓她撞上,他不得不擔心她是個容易惹上是非的體質,所以才有這一問,卻讓她生氣了。
他還是遠遠綴着,護送她回了長公主府後,才回去處理半生不死的章商皓。
鳳翾匆匆回了自己房中,坐下來手按着胸口發了好一會的神。
她這才有了真切感,雲懷真又回到了她的生命中。
她本來以為自己再見雲懷真一定心無波瀾,可事實是,她心緒被他幾番撥動。
鳳翾對自己感到一些懊惱。
一定是因為她對雲懷真的臉還沒有免疫,她對他本人才沒有殘留的好感!
她雙手捧住臉蛋,伏在案上憂愁。
雲懷真像一張網,她掉進去過一次,現在隻想遠遠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