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厭?什麼是讨厭?”
“你連讨厭是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假的?你是傻子嗎?”
“我聽别人說過,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哼哼,我告訴你,讨厭就是很不好的意思。你讓我親一下,我就不讨厭你了。”
“……”
“那你讨厭我吧。”
霍裴在此刻停住腳步,樹林那邊的少年将頭猛地一轉,喝道:“誰在那兒?出來!”他這聲吼叫,把被屢次拒絕的不快也摻雜在了裡面,聽在耳中,格外憤怒,被揍的那個男生不禁縮了一下脖子。
三人的目光緊緊盯着霍裴所在的地方。
霍裴的下半身率先出現在他們眼前,随後,垂在半空的柳枝被他撩了起來,将全身露了出來。
他腳踏皮靴,身着勁衣,深色的衣服将肩寬腰窄的身體包裹得修長健碩,氣度不凡。他擡起了頭,鬥笠下同樣纏滿繃帶的臉露了出來。
這三名少年,兩人站着,左邊那位竟然是封星雨,右邊這位……是季隐真。至于中間跪坐在地上鼻涕和眼淚糊了滿臉的孩子,霍裴不認識。
霍裴出現的那一刻,季隐真的眼睛慢慢睜大,松開了地上那名少年的頭發,眼神帶着些許的錯愕,一小步一小步向霍裴走來,嘴唇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什麼話,整個人都激動了好幾分。
霍裴已經猜到了樹林這邊的人是季隐真,第二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預想過兩人見面的場景,但真的到了此刻,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軟。
封星雨見勢不對,連揮手叫道:“诶!诶!幹什麼呢?尋親相認呢?”說着去拉季隐真的肩膀。
季隐真已經走到了霍裴的面前,烏黑的臉上隻有那一雙眼睛無比幹淨,他睫毛顫動,盯着霍裴的眼睛,剛張嘴發出了一個音節,忽然眉毛一皺,渾身失力,就要倒在地上。
封星雨的手還沒碰到季隐真,見此情景停在了半路上。
霍裴忙接住季隐真,驚愕地看向封星雨:“他怎麼了?”
封星雨道:“我怎麼知道?餓暈了吧?他被一群人追了七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他說着,一邊向後給霍裴指人,沒想到後背空空,那少年趁他們說話的空子跑了!
封星雨眉毛一挑:“好啊,真有本事,别讓小爺把你抓住!”
霍裴瞥了一眼封星雨,把季隐真打橫抱起來,向外面走去了。
封星雨聽見動靜連忙跟了上來,叫道:“诶!你要幹什麼?”
霍裴道:“找個地方給他喂點東西。”
封星雨抱着胳膊,吊兒郎當跟在霍裴五步遠的地方,目光在霍裴身後的背包上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将頭扭開,不高不低地“嘁”了一聲。
方才被季隐真打的那個孩子跑了,霍裴擔心會引來其他人,并不在附近停留,而是在系統的指引下,找了個足夠安全的地方才停留下來。
期間封星雨抱怨了幾次,霍裴并不理他。
三人來到一個遮光避雨的地方,四面被高大的樹木和灌木圍住,倒是能做個暫居的地方。霍裴将草席鋪在地上,把季隐真放在上面,又拿出自己的薄被給季隐真蓋上。做完這邊的事情,他起身叫封星雨拿着鐵鍋去接點樹上的雨水。他去生火。
封星雨看樣子是極不樂意的,但不知道心裡在琢磨什麼,嘁了一聲,将鐵鍋放在樹下,手插在褲兜,擡腿狠狠把樹踹了一腳。
大樹上的雨珠頓時不停歇地如同滂沱大雨落了下來,霍裴剛點燃的火頓時被澆滅了。他無聲歎了口氣,擡頭看向封星雨。
封星雨發現霍裴的目光,朝他揚揚下巴,道:“看什麼?一會兒就接滿了。”
霍裴道:“你去外面一些接,這裡都是濕木材,不好生火。”
封星雨提起鐵鍋就往外面走去了,一邊走一邊說道:“矯情。餓暈一會兒就醒來了,需要又是生火又是煮水的麼?”
水開後,霍裴将肉幹掰碎了些扔在裡面,又撒了點鹽,盛了一碗肉湯,将季隐真半抱起來,叫道:“隐真?隐真,醒醒,吃點東西。”
季隐真又累又餓,聽着霍裴不斷的輕喚聲音,眼睛微微地睜開了。
霍裴沒有勺子,隻能将碗遞在季隐真的唇邊,道:“喝一點。”
季隐真喝了半碗,又扭頭睡着了,霍裴歎了口氣,将剩下的半碗幾口喝光了。
果然還是熱乎乎的東西好吃。
他之前找季隐真的時候并不是沒想過煮點肉湯喝,隻是接水生火都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事情,麻煩得很,還有被人發現的危險,況且他也沒什麼胃口,懶得弄。
他還想盛一碗,一扭頭,居然看見封星雨将整個鐵鍋端了起來,咕咚咕咚喝個不停休。
那鍋裡還有大半鍋的湯,霍裴看得目瞪口呆。
封星雨喝光鍋裡最後一口湯,将鍋重重放在地上,長長地打了個飽嗝。
随後他看見霍裴手裡的空碗,不甚在意,站了起來,随便揪了根草,找了個幹淨的地方翹腿一躺,用那根草扣牙齒,惬意無比。
霍裴無奈地搖搖頭,将碗放在了鍋的旁邊,滅了火,重新坐到了草席上面。
此時封星雨抖着腿開口,道:“喂,你那個包裡面還有什麼吃的?”
霍裴看也不看他,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老實一點。”
封星雨嘁了一聲,閉上眼醞釀睡意。
霍裴也靠着樹閉眼養神,并不敢睡着。
封星雨從一見面就往他身後的背包上看個不停,他害怕封星雨半夜給他把東西全拿走了。
半夜的時候,季隐真翻了個身,霍裴立即睜開眼睛,季隐真惺忪着睡眼正在看他。
霍裴将身體前傾,問道:“隐真?好點了嗎?”
季隐真露出一個笑臉,眼睛彎彎亮亮的,就像夜幕上潔白的彎月。
季隐真的聲音有點啞:“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霍裴一驚。他剛剛習慣地就喊了出來,不能讓季隐真知道他的身份,否則系統也是有處罰的。
霍裴朝一邊睡得打呼噜的封星雨揚揚下巴,道:“我聽到他那樣叫你了。”
季隐真依舊笑晏晏的,道:“那你會寫我的名字嗎?”
霍裴不禁輕笑了起來。
季隐真這三個字,還是他教會季隐真的。
季隐真見霍裴不回答,又執着地問了一遍:“你會嗎?”
霍裴道:“好了,睡覺吧,明天醒來再說。”
季隐真要坐起來,霍裴怕他着涼,連忙把他按下去,道:“起來做什麼?”
季隐真翻了個身,趴在草席邊上,伸手撿了塊石頭,在濕土地上寫了“季隐真”三個字,他扭頭看着霍裴,道:“我的名字這樣寫。”
霍裴隻能依他,點點頭,道:“我會寫了,快睡覺吧。”
季隐真把石頭放在霍裴的手上,道:“你寫一遍。”
見季隐真是不達目的罷休了,霍裴隻能拿來石頭在地上寫了一遍,道:“像不像?”
季隐真滿意地點了點頭,擡頭望着霍裴的眼睛,道:“不要忘了。”
霍裴連忙點頭:“不會忘不會忘。”
季隐真這才躺了下來,不過安靜躺了沒一會兒,他又動了動身體。霍裴還以為他又有什麼事情要做,正要張口問的時候,季隐真将頭枕在了他的腿上,這下才徹底不動了。
霍裴愣了一下,給季隐真掖了掖被子。
封星雨肆無忌憚的打呼噜聲不知何時停止了,面前投下陰影,封星雨站在他們面前,皺着眉将地上的六個字看了好幾遍,最後瞪了一眼霍裴,一臉不爽地坐回去了。
封星雨什麼都不說,霍裴本身也不是什麼愛說話的人,就算看見了封星雨不善的眼神,也不會主動去說。林中一時隻有樹葉沙沙的聲音。
季隐真在風中縮了縮脖子,霍裴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捂住季隐真的小半張臉。
季隐真原本閉着的眼睛又緩緩睜開一些,迷迷糊糊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霍裴停頓了一下,道:“周索。”
季隐真似乎已經睡着了,此時隻是分不清夢和現實的一瞬間,在霍裴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又閉上了眼睛,輕輕呢喃了一句:“二狗……”
霍裴頓時一怔,目光不禁柔軟下來,在季隐真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一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