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茬,季夏真的很想問問他,那天晚上他進房了嗎,什麼時候發現她躺在床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發現她進錯房間後沒有叫醒她,而是自己出去睡了其他客房。
然而此刻她的大腦宕機。
靠近他的皮膚仿佛被磁鐵吸引,浮起一層雞皮,又或許是因為乍然從溫暖被窩進入冷氣十足的空氣裡,她打了個哆嗦。
額頭貼着他脖頸露出的皮膚,整個人浸入彌漫酒氣的雨後大地。
“你喝醉了?”她拉開距離仰頭,視線在半路交彙,兩人同時被燙了下。
屈澤酒氣蒙着的眼神也清醒幾分,手臂松力,二人各自退開半步,“沒。”
他離開洗手間門,“你先進去吧。”
季夏忙率先進洗手間收東西,待他用過洗手間再重新進去曬好。
一番折騰下來,睡意都消了。
時間來到淩晨2點。
扭頭,屈澤這會倒是睡着了,躺得直挺挺,看不出是裝睡還是真睡。
床頭還亮着盞小夜燈。
鬼使神差,季夏走到旁邊床頭,彎腰湊近看他。阖着的眼睫如長羽傾瀉,随着輕柔呼吸上下煽動。
這雙眼還是閉着得好,睜開時她總覺得幾分審視隐匿在表面的懶散後,使她不自覺警惕。
她明明控制呼吸靠近,他卻仍像睡得不安穩,眉頭蹙起,呼吸時而平緩時而急促。
突然又想到剛來阿瓦鎮時的車上,雨水打到他臉上,他也是這樣表情,壓抑的痛苦,帶着瀕死般困頓倦意,以及那句夢呓。
他爸爸……要害他?
有錢人的家庭,好複雜。
弓着腰姿勢維持不了太久,她直起身體,手指不經意劃過他小臂肌膚。
霎時間,他手指仿佛生了知覺,如瘋長藤蔓,瞬間繞住她手腕,向下扣住。
季夏“嗯?”了聲,他沒松手,擡眼看他,他似乎沒醒。
這……
她動了動,他攥得緊了些。
急促的呼吸瞬間舒緩下來,眉心也漸漸打開,似乎從一個噩夢中上岸。
季夏想了想,沒抽手,把右手架放在床沿任由他拉着,順勢坐到兩張床之間的地上。
他手指圓潤修長,掌心溫度灼熱。
季夏發現他食指和中指處有薄繭,這兩處怎麼會有繭?
她想到那把槍,在刀鋒下壓的瞬間,幾乎同時出現在對方後腰上的槍。
食指前側和拇指内側的繭,長在長期抵着手槍用力的位置。
在墨爾本時,他似乎每周兩三個下午不在店裡,回來時,總帶着一身硝煙和塵土混雜的濃烈氣味,令她難以忽略。
他一直在保持練槍嗎?
為什麼?
她思緒飄遠,神思即将飄進無盡虛空前,她進入意識最底層,竟發覺自己見到那把槍時,感到的是安全,松了口氣。
說到底,她是害怕的,沒有人在刀鋒貼着血肉之軀時能不害怕。
她其實是想對屈澤說聲謝謝。
他害怕她受傷,無論是出于怎樣動機,她都感謝。
手腕持續傳來綿綿不絕的溫度,以這麼不舒服的姿勢,小夜燈還開着,她居然也睡着了。
開始有些冷,之後變得溫暖。
動了動,手臂掉下的墜落感讓她睜開眼,她朦胧睜眼,身上已經蓋着從屈澤床上流下來的被子,頭下墊着他的枕頭。
她那邊床品完好未動。
“醒了?”屈澤聲音在頭頂方向。
擡眼看去,眼睛掃過床頭櫃,才4點。
“我怎麼睡着了。”
“抱歉。”
倆人同時開口。
他不知何時醒的,醒來後該是看見了她被他緊扣着的手腕,因而很快清楚了季夏怎麼會躺在床邊睡覺的原因。
“你可以叫醒我。”
“不用,就當還了在澳洲那次,你也沒叫醒我,讓我在你房間睡了個好覺。”
她睡意依舊濃郁,揉着手腕起身。
正是人一天中睡得最沉的時間,房間暗燈誘着人回到夢鄉。
季夏敲着發麻的腿預備回到自己床上接覺。
“喀嗒”。
極輕微的一聲響動,如定身符般定住她身形。
這聲響從房門傳來。
她不确定自己聽錯沒。
屈澤卻坐起了身,面色懷疑地看着門的方向,表示她并沒聽錯。
“這兩天我老覺得有人盯着我。”
她将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用氣音,“會是誰?”
難道是有人發現她這袋錢了?她踮着腳移動到沙發角落掀開用來掩飾的衣服,那袋錢還躺在下頭。
她極慢拉開拉鍊,現金都還在,微微松了口氣。
門又極弱地動了動。
一口氣再次提到喉嚨。
花園酒店用的是傳統的鑰鎖系統。
這次,季夏很明确自己聽見了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條件反射要去抵住門。
屈澤卻拉住她,擰眉搖頭,給她比了個“噓”。
來着不善,深夜入室,非偷即盜。
難道就看着他進來?
卻沒想那鑰匙擰了半圈後,那頭推了推門,沒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