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以少勝多之戰,先是項羽和曹操兩人以驚人武藝震攝了賊衆,将兩邊的士氣軍心拉開,接著再以計将賊兵一分為二,采去各個擊破的方式,才能以寡擊衆,赢取勝利。
将敵人從衆分為寡的關鍵便在於,自己和項曹二人率兵作正面戰之後詐敗退奔至雀鼠谷,而李淵本陣則是緩緩退還太原,一南一北,使得隻以勇力和人數起家的農民兵失卻判斷,一分為二,一部分由曆山飛本人率領看住李淵本陣,一部份則是由甄翟兒率兵追擊。
當然,這當中另外一個更重要的關鍵在於,有兩個李世民。一個是率著老弱殘兵退卻,沿途盡抛辎重器物,引誘追兵到地形狹隘的雀鼠谷以弭平人數上的差距,一個則是率著超級精兵,早在雀鼠谷做埋伏。
在雀鼠谷的第一戰,如果不是自己和項曹二人,恐怕等不到天黑,兩千人就全數被甄翟兒的數萬大軍給吞沒了。那幕沖向敵陣,殺人如斬瓜切菜的情景,李月影到現在還曆曆在目。
他深信甄翟兒之後的按兵不動,絕對有很大的成份是被自己和項曹二人的武藝給吓到。而入夜之後,兩兵會合的殲敵戰更是全部戰役可以大勝的關鍵,在夜色朦胧,漸漸伸手不見五指之際,忽然沖出一隊訓練精良的鐵騎兵,對本來已經吓破膽的甄翟兒來說,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因此他來不及思考便落荒而逃,使得剩下軍士在群龍無首的狀況下,全數歸降。
也因為在幾乎沒有損傷的狀況下便解決掉兩三萬的敵軍,且順利招降萬餘名士兵,所以在太原城外的曆山飛才不得不率兵撤退。
兵法老師在黑闆上畫了一個山西的形狀,雖然李月影感覺那比較像是番薯,但是兵法老師強調那是山西,番薯隻好勉強成為山西。
接著,兵法老師又在那塊番薯的中央略為西南處畫了兩條平行的線,說道:「這就是雀鼠谷。雀鼠谷的地形險要狹隘,曆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現在我們的孫子兵法已經教到了謀攻篇,而我剛剛也将這一戰的狀況說得清清楚楚,有哪位同學可以為大家分析一下這場戰役?」
當然,台下從大夥上課一點都不專心的吵雜忽然間變得十分安靜。果然是愛好和平的中華民族,絕對不會有人争先恐後。
「呵呵,那位女同學,你跟周公下棋下了這麼久,周公應該有告訴你怎麼分析吧?」老師笑呵呵的指著正一直打瞌睡的徐星齡,看來這老師有夠陰險,早就盯上了拼命點頭的徐星齡。
徐星齡完全不知道世界快要滅亡了,仍然在點頭,似乎是在回應剛剛老師對她的提問,也點到老師都有點相信,周公正在傳授密技給她。
「星齡……」秦語茗暗暗用腳踩了徐星齡一下,徐星齡吃痛驚醒,看全班都在注視著自己,不禁更驚。
「這位同學……你剛剛點頭如搗蒜,看來對我的問題應該已經胸有成竹,快回答吧。」老師用著開玩笑的語氣揶揄道。
李月影眉頭微皺,有時候開玩笑是為了降低緊張,緩和場面和氣氛,有時候開玩笑卻是為了讓對手更難堪而不讓其他人發現自己的敵意。現在,這位老師顯然是後者。隻是,老師會如此大概是因為徐星齡幾乎每堂課都打瞌睡的關系吧,所以,真要說誰對誰錯,也是沒個準的。
隻是李月影認為這位兵法老師用錯了态度,更有趣的是,他還是教兵法的老師,而處理事情的态度是正确運用兵法的關鍵之一。
老師對學生本來就可以用言語制止上課中不當行為,或是給予适當的懲戒,他卻用了剛好相反的态度,沒有給予糾正而是用這種半羞辱的方式來發洩自己對徐星齡不認真而産生的怒意。
徐星齡當然不可能知道老師問的問題,剛剛她睡得連夢都沒有做呢。
偌大的教室裡面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靜。
忽然間,一個男生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尴尬:「老師,我想回答可以嗎?這個部分我很有心得,很希望有機會可以回答。」
兵法老師愕然,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男生從最後一排站了起來,而徐星齡和秦語茗也随著衆人回望,想看看這個周朝來的騎士是長啥樣子。
「是總經理耶!」秦語茗驚訝的拍了拍徐星齡的手。
「我知道啦。」徐星齡現在腦袋已經無比清醒,但是她一點都不能了解本該在上班的章智勳怎麼會跑到這邊來,還幫自己解了這個圍。
「好啊,你說說看。」既然有人願意回答,兵法老師也不好再逼問徐星齡,隻好揮手要她坐下,結束了這場尴尬。
章智勳好整以暇的說道:「孫子兵法始計篇,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衆人見他居然可以将原文随意背出都發出一片驚歎聲,章智勳臉上露出微笑,繼續說道:「這場戰役,太原李家很明顯是五者皆得,自然可以以少勝多。」
「呵呵,怎麼說五者皆得?」那老師倒是很配合的笑問。
「孫子所謂得道,是令民與上同意者也,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畏危也。這一點,太原李家不但是隋朝重臣,又寬仁得民心,而曆山飛這樣的盜賊一想便知道是兇殘乖戾,軍心士氣自然不附;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這點應該是兩方平手,但是李世民和李淵都是善於用兵之人,對天時的掌握自然比曆山飛更加拿手;而地者,高下、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這點就更明顯了,雀鼠谷地形狹隘,數萬人的軍隊在裡面就像是大手伸進小糖罐那樣,很難施展手腳,而李世民的數千士兵因為人少反而合了地利,至於将與法我就不用再多說了,這兩點李家都比這些隻會奸淫擄掠的盜賊好上太多,因此以少勝多,是天經地義之事。」章智勳說完之後,臉上依然挂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老師。
「智勳,幾年不見,你的腦袋還是一樣靈活精明啊!隻是,你應該沒修這門課吧?」那兵法老師笑道,原來兵法老師和章智勳早就相識。
「我回來學校辦點事,剛好路過這邊,就進來回味一下以前上課的感覺。」章智勳說著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好,呵呵,你回答的很好。」老師看到章智勳似乎很開心,愉快的回到講台上繼續下面的課程。
第一排,李月影輕輕用手指敲打著桌面,他早就知道那是章智勳的聲音,這聲音他聽到的次數不多,但卻永志難忘。
還有,不管是以前或是現在,章智勳的答案永遠是那麼膚淺。
所謂道、天、地、将、法這五事可不是光隻有字面上的意義,在自己和甄翟兒那戰之前數月,甄翟兒才剛破去「訓練有素」的太原軍,斬殺潘長文於馬下。而如果,他親眼看過那群所謂的「盜賊」是多麼擁戴自己的首領,他大概就會乖乖的閉上那大言不慚的嘴巴了吧。
事實證明,訓練嚴謹的部隊有時因為過於拘泥固定模式,在戰争之時反而會處於弱勢,而所謂得道,曆山飛以一介平民在數年之間便可以聚嘯一二十萬兵衆,李淵也是當了「反賊」,宣布起義之後,許多人民才陸續來歸附。
諷刺的來說,李淵在雀鼠谷這一戰,其實是站在「失道」的那邊。因為,他是奉暴君之命去讨伐不得已而起義的農民軍,這對李淵來說,是做好也怕,做不好也怕的苦差使,哪裡來的得道呢?
但是,那又如何,膚淺與否并不會有個天定的标準,你隻要可以說服眼前人,就不是膚淺。即使,那些論調在實際上一點意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