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葉眉蛟已經和鄭星鄭辰一起,坐在偏殿吃點心,幾扇殿門洞敞,一陣風撲過來,她擡手揉了揉眼。
天哪?
師叔祖抱着殿下走過中殿,接着又走進了寝殿,殿下的小手居然環扣在師叔祖的腰背上......
葉眉蛟喉嚨裡嗆了一下,撇過頭咳嗽時,便見鄭辰臉色發白,捏碎了手裡的花糕。
寝殿外,令月正跟嘉月商量:“聖人的壽辰雖不會大辦,但殿下的衣裝也不宜過簡。”
嘉月埋頭打量手裡的花樣子:“我自有數的,不會讓殿下在壽宴上太過顯眼。”
令月忽然嘶了一口涼氣,吓得嘉月趕緊擡頭:“哪裡不對?”
這時令月已經寒着臉,跑出去急聲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虞守白被她堵在前面,隻得郁塞地蹙起了長眉,并未回答她的話。
嘉月很快跟了出來,見狀也是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麼。
于是趙初荔便沖她擠了擠眼,嘉月立刻哦了一聲,忐忑地打量着道:“殿下怎麼了?快進去躺着吧。”說完,她扯了扯令月的衣角。
令月嘴唇發抖,嘉月見她沒反應,索性一把扯開她,讓出路來:“别在這堵着了,殿下的床在裡邊。”
虞守白從頭皮開始發麻,可手裡抱着她,又撂不下,隻好佯裝無事,跟在嘉月身後,穿過珠幕簾帳,抵達她日日睡覺的床榻前。
他僵硬地把人放下,迅速撤手,轉身離開。
沒想到趙初荔從背後伸手薅住了他,還對令月和嘉月大喊:“退下。”
嘉月見狀,想把令月拖走,可令月就像腳下生了根,白着臉一動不動。
虞守白的眼神瞬間便亂了,他欲走不脫,隻好僵直地站在她的床前,将臉一垮:“你又要做什麼?”
趙初荔看他一眼,勾了勾唇。
她帶着幾分調侃,幾分頑劣,還有幾分洋洋得意,不容置疑地下令讓嘉月和令月退下,然後才仰着臉,細聲細氣地拿捏他道:“你不是不進攬霞宮嗎?這裡可是我的寝殿,我看你又怎麼說?”
虞守白不看她。
趙初荔繼續作:“承認你輸了吧?”
虞守白欲抽身離開,衣角卻被她牽住,繼續挑釁:“怎麼?還不服氣?”
她眼角翹着,一臉促狹。
這下虞守白笑了起來,笑容充滿嘲諷:“不如你再好好想想,傳出去到底輸的是誰?”
趙初荔笑意僵住,沒想到他還有厚黑無恥的一面。
“想明白還不放手?讓人知道我在你寝殿,隻剩下孤男寡女和一張床,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做你的驸馬了。”
趙初荔的臉唰地變紅,氣鼓鼓道:“這就不由你費心了。”
被拉到帳外的令月終于忍不住,又跑回了寝殿深處,急赤白臉地道:“殿下!”
隻見虞守白坐在床沿,原就冷沉的臉結起了冰,正一隻手拽着趙初荔皎白的腳腕,闆着臉給她上藥,修長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塗抹。
趙初荔掙紮不脫,臉頰越來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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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華大氣的正殿裡,趙初荔隻身坐在主位,身後站着一排敏察的女官。
左側的座席上,虞守白居首,下首是鄭星鄭辰。
葉眉蛟在右側首位,正對着虞守白,眼神不斷地飄忽。
見鄭辰眼圈發紅,趙初荔沖他招了招手:“小辰過來!”
鄭辰卻故意偏過了身子不說話,鄭星約束地看他一眼,笑了笑道:“阿弟不懂事,請殿下莫要怪罪他。”
鄭辰扭回來,争辯道:“誰不懂事了?”
“吵什麼吵?”虞守白的目光涼涼地斜過來,立刻凍住了這兩兄弟。
鄭辰更覺酸澀難忍,他想了想,竟然當場離席而去,水藍色的衣衫飄出殿外,像一隻逃避風雨的蜻蜓,倉皇又無助。
葉眉蛟無奈地望着虞守白:“師叔祖——”
“你吼他幹嘛!”趙初荔也生氣地責問。
這時内侍的尖聲從外面傳了進來:“姜夫人到——”
衆人方才恢複安靜,趙初荔趕緊端正身子,冷黑的眸子盯住了門外。
走在意娘身後的婦人披着素色披風,微微收着下颌,低頭緩步踏進了華麗的正殿中。
“隴西慶州文氏,字昭慧,夫涼州姜氏,時任涼州錄事參事,參見十殿下。”文氏聲如吐珠,清晰沉穩。
趙初荔心中了然,這是一名經受世家禮訓熏陶的女子,想必她的妹妹也應如是。
“夫人免禮,請坐。”趙初荔示意左側次首之位。
文氏姿态端莊,依言坐在了葉眉蛟身旁的坐席。
意娘站在殿中回話:“殿下,我已将當初的不便之處告知,夫人深明大義,并未怪罪。”
趙初荔颔首示意,讓她站到自己的身後去。
“夫人請節哀。”她先說道:“今日請夫人進宮,是因本殿曾與您的女兒姜琉,有過幾面之緣。”
文氏聞言擡起了頭,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
“請恕本殿開門見山,夫人,姜琉此遭不測,是否與她生父之死有關?”趙初荔平靜地望着她:“夫人心中應該明了,還請告知實情,本殿想替他們父女讨回公道。”
文氏長歎一聲,終于滾落兩行眼淚,凄聲道:“我知殿下之意,琉兒罹難,和她生父之死,必定有所關聯,還請殿下明查!”
說完,文氏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