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閱川用塑料口袋包裹着曬幹的食物又套上防水篷布，加上所有必需品，兩個背包裝得鼓鼓囊囊。

顧閱川看了眼黑黑，在床邊撿起一根手腕粗的短木棍固定在背包頂端的肩帶之間。

他背着登山包，宋含山背着更大的行軍背包，用各種繩索在腰間加固後，宋含山兜着愛人沖到已經漫進水流的洞口。

黑黑撲着翅膀跳到顧閱川的背上，雙爪緊緊抓住木棍縮成一團。

崖壁突然開始顫動，轟隆聲震耳欲聾，顧閱川緊緊抱住宋含山，以為是地震又來了！

腕足扒開栅欄，宋含山剛探出身體，就如同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的衣服，瞬間被水流卷走。

剛才的響動根本不是地震，而是從遠處奔湧而來的鋪天洪水。

洪流經過高低落差極大的地形時水流速度和方向會發生變化，很容易導緻水流紊亂，形成漩渦。

在水裡天旋地轉的顧閱川根本睜不開眼，隻能緊緊抱着宋含山，努力憋住氣息。

渾黃的流水中時不時翻滾着巨大的岩石，宋含山揮動腕足保持平衡，躲過了亂石雜樹，待一波洪峰過去，他收縮肌肉，推動水流朝着水面遊去。

顧閱川露頭的第一件事就是急促呼吸，他差點就要憋不住了。

“黑黑？黑黑！”顧閱川摸了摸背後，黑黑不見了。

大雨阻礙了人們的視線，滂沱聲覆蓋了呼救的聲音，天地間徒然隻剩一片稀裡嘩啦。

顧閱川不再出聲，保持着體力觀察四周。

前後不到一小時，汪洋覆蓋了所有，讓他想到震後的那片廢墟，也是一樣望不到盡頭。

熟悉的絕望似乎就要卷土重來。

“川兒？”宋含山摸了摸他的臉頰。

濕潤的手指拉回他的思緒，“黑黑會沒事的，它那麼機靈，還會飛。”

顧閱川愣愣地點頭，此時的他們已經比地震時要好太多了，“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雨水完全沒有停歇的迹象，傾斜在一望無際的水面，上下沸騰如同暗夜的狂歡。

宋含山想起被水流裹挾的斷裂樹木，水位已經被堆高到看不見陸地，他可以長時間呆在水中，但顧閱川不一樣，他擔心雨一直不停，萬一感冒着涼就麻煩了。

不同于在地上，宋含山并不方便帶着對方進入水下，他先是視察了方圓百米内的水下環境，确認暫時沒有危險後，讓愛人呆在水面等他，“有問題就拍打水面，我能聽到。”

腕足如魚得水般滑動，支撐着軀體快速入水，朝着水下森林穿梭。

浮木早已被洪流沖走，唯有幾十米下，紮根泥土的樹木還在随着水流飄動枝桠。

手臂粗的幾根深色腕足纏上一顆同腰粗的樹木，腔室噴發帶來巨大推力，順着肌肉一起發力，将樹木連根拔起。

再用腕足折斷多餘的枝幹，宋含山動作迅速地又找四根尺寸相似的樹木。

顧閱川浮在水上，警惕的看着四周，五根樹木前後浮出水面，被大雨捶打地不停翻滾。

他大概知道對方要做什麼，抽出腰間的尼龍繩和登山繩，他凫着水收攏浮木。

宋含山看着頭頂愛人劃水的腳掌，腕足翻滾着朝目标而來。

沸騰的水面升起他的身軀，大顆雨水打在不斷上升的堅實胸膛上，仿佛洗去滾滾塵埃，展露出真正完美而又壯觀的輪廓。

深巧克力色的腕足光亮明媚，如虬結的巨蟒在水中沉浮，雨滴也成為他的伴奏，或急促，或歡樂。

顧閱川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好像突然開竅了。

他當然懂得欣賞人類軀體的美，那是所有人共識中自然存在的審美偏好。

是将宋含山隔離開的普世标準。

他現在看懂的，是另一種美。

如果說修長的硬足是力量與速度之美，那柔軟的腕足便是圓融貫通、以柔克剛的中和之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接受這一切的？顧閱川有些記不清了。

當他開始與之共存，這種矛盾獨有的美就會很快沖破限制，令他感受到眼中愛人真實的美。

“怎麼了？”宋含山皺了一下眉頭，他擔心地摸摸對方。

“沒事，先紮木筏吧。”顧閱川眨眨眼，掩下心裡的悸動。

繩索和橫木固定住浮木兩頭，木筏可供兩人乘坐，但宋含山沒有上去，他堅持呆在水裡警戒。

就像船隻的動力核心，宋含山推動木筏迅速離開暗湧區域，尋找着水下開闊、水流相對平穩的河段。

大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顧閱川脫掉衣服隻留下短褲，撐開的塑料編織袋剛好遮住整個身體，雖然防水效果不及篷布，但好歹不用淋雨了。

宋含山趴在浮木邊緣，推拒着愛人移過來的遮擋物，“不用給我，這點雨不算什麼。”隻要顧閱川平平安安，他便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