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閱川一手抓着晃蕩的車欄,一手回抱對方的腰部,用餘光打量着卡車上的人。
車上人不算多,大家全部靠着車欄固定身體坐了一圈,中間沒人,空出大片粗糙的鋼質底闆,上面有幾根鐵鎖鍊,應該是方便人攀抓、固定身體用的。
衆人的穿着也各不一樣,剛才喊他們上車的人和他身邊的兩人穿着明顯比其他人更完整。
雖然也是洗得發舊,看起來破破爛爛,但從布料材質上還是能看得出相似處,和顧閱川最早拿到的作訓服有些像,易幹抗皺,耐磨性好。
就精神面貌來說,也比車上的其他人更精力充沛,似乎天災并沒有完全打擊掉他們的信心,正處于遊刃有餘狀态的幾人時刻關注周圍動态,和車上死氣沉沉的衆人完全不同。
很明顯,這是團體組織中的一員,或許他們的任務就是搜羅河邊,從河對岸過來的生存者。
卡車開了約一個小時飛車,終于來到一片低窪地帶,寬闊打眼的避難所入口是一扇巨型防爆門,表面是澆築而起的鋒利鉚釘,門闆厚度目測幾十厘米,上面還有圓形觀察口和射擊孔。
此時的大門敞開,雖然不時有飛行器殘骸在周圍掉落,但守在門口的人們依然有秩序地檢查着下車的衆人,招呼大家一字排開。
“大家不要怕,我們的避難所雖然位置不深,但防禦性極好,内部空間很大,大家登記後可自行尋找落腳處。”門口有人拿着喇叭宣講。
卡車不止顧閱川他們坐的這輛,門口的開闊腹地已經停了七八輛,逃難模樣的人占了大多數,像顧閱川和宋含山這種背着大包,還帶了一隻雞的,絕對是個中翹楚。
衆人鬧鬧哄哄,倒是沖淡了些許來自天空的威脅和壓力。
所謂的檢查主要是看拉來的這些人是否帶有熱武器,像宋含山的獵刀和顧閱川的複合弓都是可以攜帶進入,自身擁有物資在檢查之後也不需要上繳,隻有接受全部檢查的人才能被放行進入避難所。
也有人拒絕檢查,吵鬧中被舉着槍的秩序維持者趕出避難所一公裡開外自生自滅。
當然這隻是極少數,顧閱川認為這人應該不是從河對岸過來的,很可能就是這邊的本地人,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對于兩人充足的物資工具和活生生的變異肥雞,檢查者隻是表現出一絲驚訝,便公事公辦地記錄下信息。
腐蝕掉半條腿的爛木桌子下面墊着大石塊,勉強維持住平衡,那人握着碳化樹枝,在自制的黃褐色草木槳粗紙上簡單地寫下姓名、性别、年齡和特長。
有時間、耐性和簡單技巧制作生活中的日常用具,說明這個避難所确實沒有遭到過大的打擊,至少人類的基礎秩序還在。
飛機殘骸還在掉落,沒有人解答外來者的疑惑,隻是有序而匆匆地進入張着黝黑大口的避難所。
大部分人是麻木而順從的,在一系列艱難求生的掙紮後,他們在重建與毀滅的反複拉扯中感到無止境的疲勞,求生本能令他們迷茫地跟着指令動作。
本以為人類所剩無幾,結果這一河之隔,便是柳暗花明、天翻地覆的變化,世界的其他地方是否也存在這樣的情況?
随着庇護所牆壁上的紅色指引進入,從入口到内裡百米呈現出樹葉脈絡的結構地形,鋼筋混着岩體本身的方向延展,燭光撐起水泥路面,這裡的建築質量比之前馮去來建起的聚居地要好很多。
一路上岔口很多,每個岔路口都站着一兩個人,顧閱川本以為是引導的指路者,結果對方看到人經過就不停詢問對方需不需要講解員。
講解員?這麼積極主動一看就不是免費的。
說來也怪,這不知道是什麼組織的成員們按照自願原則收納着無處可歸的人,除了登記,也不介紹一下避難所的情況,諸如組織架構、行事目标、人們應該遵守的規則等,什麼都沒講就放人進來。
兩人看着說話殷勤、仿佛在招攬生意的人,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講解員是信息交換的意思嗎?”宋含山主動搭話。
口幹舌燥的汪明早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就确定這事能成,不說那顯眼的背包,就看地上昂頭走路的雞,也知道對方不是常人。
這年頭,還有心思養雞而不吃的都是有大能耐的人,比如避難所的管理者賀章文,他就養了一條狗。
黃狗身體勻稱,四肢粗壯有力,嘴巴短尖,朝陌生人龇牙的時候有種狼的兇猛感。
汪明就被龇過,他剛來時不認識對方,還想偷東西,被大黃兇了一頓。
對于宋含山的主動搭話,汪明調整面部表情,積極地迎上去,先是禮貌問好,接着耐心地解釋起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語。
“我們的服務包含避難所日常規則講解、住址挑選建議和疑問解答,信息獲取方式也很簡單,隻需要您提供50克蛋白質或100克碳水化合物交換。”
這項服務更多的是針對“闊綽”之人,一般逃難者自己都吃不飽,基本需求都無法滿足的情況下,讓他們掏物資換信息,這種交易過于奢侈。
他們完全可以選擇自己慢慢摸索,隻是這個過程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