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那位正是穆涼玉,白衣鶴羽,玉潤冰清,手中亮劍湘淚,劍身深淺斑駁,恍若湘妃之竹。
這把湘淚,亦是在後期被無數天地靈物煉化成的絕品,握于主角手中,在全書高光中一劍蕩平天下,逼回萬千魔物,護佑凡間幾世太平,一夜越過裴無心的枕清風,成為道界劍修心之所向。
晏困柳看着未來的絕世名劍,簡單欣賞片刻後,看向南角。
同穆涼玉對陣的是一位女修,她未笈發,身上碧落紗衣層疊,隐有水仙紋樣,明明是随意自然的裝扮,卻意外被她穿得正氣凜然,規規矩矩。
“這是溫家的?”隔壁有談論聲傳來,“怎麼感覺眼生。”
“嚯,這你沒印象,這可是傳聞中那位唯一師從巽風的溫家人,溫雪蟬啊,前些陣子還在凡間大出風頭,斬殺大魔救了一鎮人,神女名号都傳到道界這邊了。”
“師從巽風?”那人十分驚訝,“她的劍呢?”
衆所周知,巽風主劍,無情道。可台上那女子手中并無劍影,隻纏着一條長細的銀紗鍊。
“诶呀,她不學劍!”回答的人一拍大腿,“看她手上那鍊子沒,那就是斬殺了一方大魔的引月索!不過對上那姓穆的,這結果倒也不好說……”
晏困柳聽牆角聽了個大概,把腦袋裡殘餘的原書劇情翻了個遍,沒找到這麼個著名人物,正疑惑着,這時,前方忽地傳來響亮的一嗓子:
“大師姐必勝!”
他再度聞聲望去,又見那一熟悉背影,天下第一英俊的紅衣郎舉起扇子,正搖臂呐喊得起勁:“大師姐,我可是全押你了啊,赢了記得請我吃酒!”
“要仙人醉啊大師姐——”
周圍人見狀,有的也紛紛哄鬧助喊起來:
“穆師弟,我要十月白!可是押了一百靈石啊!”
“诶,酒有什麼好喝的,要請就請場比試!這才是巽風好學之風……”
“咳咳!”一位白須長者面沉如水,怒咳兩聲,拍着欄杆,“肅靜!肅靜!成何體統!”
不過這幾句仿若數滴清水潑入旺盛的火苗中,蹭地一聲,火舌反而卷起,竄得更高。
台下嗚呼大喊聲愈盛,混雜無比,更有甚者,扯過架上的鑼,一聲一響,喊出了節奏來。長者無奈坐下,幹脆眼不見心靜。
此次論道會武鬥,書中着墨不多,單提了句主角這段時間因情疏于修煉,武鬥失利,得了裴無心失望的目光,從如墜冰窟到收到某位仇姓人士的安慰,後悔反思的一系列心路曆程,晏困柳看時也隻匆匆一眼,沒什麼印象。
不曾想,當他置身期間時,眼前景象像是曾經的黑白畫倏地化作千百隻斑斓蝴蝶,直直撲來,有意思得緊。
“最後一輪下注!”一樓玲珑角吆喝着,“一賠三,要下的快下了啊!”
晏困柳眉稍微動,擡手招呼剪雲,笑道:“去,押個一千兩,赢了的給你和邀月裁衣裳買法器。”
剪雲捧着沉甸甸的金銀袋,登時喜笑顔開:“好嘞,公子要押哪邊?”
晏困柳指了指:“當然是那位。”
不賺白不賺嘛。
咚!——
台上比試開始,鑼鼓一震,兩道人影登時如利箭般沖出,交纏,眨眼間便已交鋒數回!
湘淚劍鳴不止,裹挾如泉靈力,自擂台中心蕩起片片漣漪,積勢彙浪,似乎頃刻就淹沒了那一道纖細銀紗鍊,不見蹤迹。
看衆見狀,噓歎聲一片,有人喜上眉梢,有人漸有懊喪之色。
連剪雲都心系那千兩金銀,跟着緊張起來,而晏困柳已知結局,安坐樓台,興味十足地欣賞樓下景象。
浩然似海的劍氣中忽地閃過一縷銀線,那線轉瞬即逝,并無多少人注意到,除了站在一處簾帷前的裴無心。
他見了那縷銀線,似是不出所料,收回了看向擂台的視線,轉身撩開珠簾走入。
台上晏困柳瞧着那道消失簾後的冷漠身影,内心啧聲。對味兒了。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密不見隙的劍光卻像外強中空的竹子般,刹那間鑽出數道銀鍊,崩裂,潰于一瞬,銀鍊編織成網,如同冷冽月光般傾斜而下,美好又殘忍,絞殺一切。
局勢瞬間兩級反轉,台下驚呼未定,隻見千萬條紗鍊急速收回,溫雪蟬輕盈落地,臂上纏繞的引月索恍然中如劍刃般,寒芒逼人,直指對面人的咽喉。
穆涼玉身形繃直,另一隻手仍□□伸出,卡着極限,指尖一撥,死死攥住将要落地的湘淚。
靈劍若脫手落地,無疑會成為一個劍修的莫大恥辱。
鑼鼓再度一響,宣告比試結束。
台上兩人行禮退場,穆涼玉神色難掩失落,像是已經在進行書中的心路曆程。
打算看場好戲的晏困柳目光掃了一圈,還沒在人群尋找仇欺雨的身影,就聽身旁剪雲道:
“公子,巽風掌門着傳訊來了,叫咱們去樓外藏經閣一叙。”
作為寄人籬下治病的小公子,掌門這面子可推脫不得。
晏困柳遺憾收回目光,颔首起身:“那走吧,順路把赢錢領了。”
一提這個,剪雲立刻喜滋滋應好,捏散了千裡傳音符,拍拍身上瓜子皮,連忙小跑到前面,給他家公子撥珠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