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雲見他點頭,登時睜大了眼:“公子你知道?!”
晏困柳笑:“其實也才剛剛知道。”
“好吧,”剪雲郁悶,揪起手中的草兔子,“你們都看出來了,就我一個蠢蛋,還那樣瞪着鶴雲尊……”
邀月思索:“不過他為何要在公子面前化名侍書先生?”
“對啊,”剪雲一聽,轉頭扒着榻沿,“為什麼?”
晏困柳将藥碗放回托盤,對上了兩道求知若渴的目光:“……”
“這我不知,”晏困柳無辜地眨下眼,“可能為了好玩吧。”
兩人聞言洩氣,看着榻上人,滿臉不信:“不說就不說嘛。”
說罷,剪雲撇嘴,轉頭扔了兔子去看藥罐,邀月歎口氣,利落端盤走人。
榻上,看着身邊冷清下來的晏困柳伸出手:“……诶。”
不是,他真不知道啊。
*
夜裡,院落寂靜。
殘月傾洩滿院銀霜,黑影交織,連細長竹葉都靜止不動,仿若刻印進了畫中。
一抹幽影孤立于檐上,無聲無息。
許久,那雙踩着青灰瓦片的錦靴才動了動,其上獸牙吊墜微晃,折射着細微的光。
骨節分明的指間,法術暗芒轉瞬即逝,金線倒映在一雙非人眼眸中,片刻,尖細瞳孔漸漸擴散,那似淵眸色中浮現出微不可見的漣漪。
還是沒有。
“……”
月光分割他半張面龐,他垂手,瓦片上的腳尖一轉。
砰——
對面院中的房門倏然打開。
這聲響在此番寂靜中格外響亮,檐上幽影一頓,陰晦視線中措不及防闖出一抹獨特色彩。
晏困柳一把推開門,肩上随便披着件霞色外袍,随慌張動作揚起,浸在夜裡,仿佛一隻暈頭轉向撞進蛛網的蝴蝶,而聲音如那受縛的翅膀,細細振動:
“壞了壞了壞了……”
幾息之前,室内,榻上的晏困柳本昏昏欲睡,殊不知腦袋溜号到哪兒,忽地一線白光閃過,他垂死病中驚坐起。
——等等!
還有一個坑!
在他穿過來前,原主似乎還換過穆涼玉的護身靈符。
那護身靈符乃裴無心所作,送給穆涼玉的,其中蘊含靈力足以抵擋一次緻命攻擊。已對裴無心漸升情愫的原主意外發現,看在眼裡,心生不忿,故而偷換過來,穆涼玉手中原本能保命的護身靈符變成了一張廢符紙。
也因此,穆涼玉會在後來秘境中生死攸關。
秘境将在三日後開啟,距離這個劇情點發生時間其實還算充足。
但眼下的一切可是活生生的世界,并不再是一本寫死的書。晏困柳深知腦中的劇情發展可作依據,但不能盲信,誰知今天他這隻蝴蝶扇扇翅膀,會改變多少未來東西。
所以……誰知道秘境之前,穆涼玉會不會突發奇想,檢查一下腰間符囊呢?!
想到這,晏困柳頭皮發麻。那張廢符紙簡直是一顆定時炸彈。
一旦炸了,消息的碎片飛到某位深情備胎面前……
他脖頸傷口登時一涼,耳邊隐隐傳來抱影的嗡鳴,隻要稍稍偏首,便能捅碎他的頭骨。
不行,絕對不行。
他必須立刻把那顆定時炸彈掐滅了。
他一腳跨下榻,咚咚踩過木質地闆,匆忙翻過桌櫃衣服,在最後一層抽屜也沒見靈符蹤影時,心底懸起,胸膛如針在刺,後頸亦冒起虛汗,下意識轉身推門而出,腳底兀地一硌,晏困柳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穿鞋。
青石闆上的腳趾被冰得蜷起,晏困柳一激靈,有些夢魇的腦袋頓時清醒不少,轉身,灰溜溜地去套了雙竹屐。
他嘴裡咬了顆靜心丸,苦澀漫延舌尖,緩緩喚回正常呼吸頻率。晏困柳呼了口氣,迅速回想了一遍護身靈符可能藏身之地。
得了裴無心的護身靈符,原主理應時時佩在身邊才對。
若是沒有……那便是掉了。掉在哪兒了?
他目光虛晃,無意瞥見櫃中的一角青色,腦海浮現出一個悚然猜測。
“……”
漆黑室内,一豆燭火微弱亮着,映出青年半張模糊側臉,面上,那對素來平和的月眉此時沉壓着陰雲,其下兩點紅痣随着燭光微微跳動,烏黑長睫浸入陰影裡,眼尾溝蔫蔫下垂,不知正作何想法。
須臾,他擡手,從那翻得淩亂的櫃中抽出了一張暗金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