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困柳默然坐到榻上,想要把偷偷在他頸窩吸氣的小孩放下來。
扒拉一下。
沒松開。人反而更黏糊了,哼哼唧唧,簡直像隻小奶狗一樣,聽得晏困柳一個頭兩個大,他拍拍阿荼的肩:
“乖,躺下睡覺了。”
阿荼手卻緊緊扒住了他,壓着他的發絲在頸間那塊皮膚蹭來蹭去,眷戀于那股香氣,肌膚相貼的溫度牽動着最幹涸的神經,讓他食指大動。他含糊着喊:
“……你摸摸我眼睛…好不好,摸摸就不痛了。”
學的倒是挺快。
晏困柳無奈擡手,一點點摸索着撫過眼角、眼睫、眼下的月牙坑:“好了好了,不痛了……”快回到躺闆狀态吧。
小孩呼吸放緩,似乎很享受地靜了靜。
不久,晏困柳手開始發酸,他聽着耳邊均勻呼吸聲,試探着收回摸眼的手。
沒反應。
應該是睡着了,他松了口氣,松開抱人的手臂,慢慢扯下抓他衣服的小手,想要把人放下——
“嘶。”
他頸側兀然一痛。
埋在頸間的腦袋瓜兒不老實地張嘴,咬住了他,又松開,慢悠悠地伸出小舌,舔起來那處咬痕。
濕熱觸感密不透風,皮膚不住敏感地細顫了下。晏困柳頭皮發麻,下意識想要扯開黏在身上的人。
結果他一推,這小孩又一口咬了上去。
晏困柳痛嘶了聲,皺眉,色厲内荏地去拍那顆腦袋瓜:
“松嘴。”小孩牙口還挺利,這一下估計要出血了。
阿荼雙臂圈住他脖頸:“唔……别走。”
對此,晏困柳不敢罵也不敢打,隻能歎息妥協:“我不走,你别咬了。我就在這兒呢,陪着你睡行不行……聽話,松嘴啊。”
好哄賴哄了好一會兒,懷中人才軟化些許,晏困柳終于把人放到了榻上,那黏糊小手隻松開了一刹那,轉而又抓住他的衣袖:“……”
晏困柳低頭便看見一雙眼睛幽幽亮着,瞧着他。
他本就乏累得不行,也沒精神陪這人折騰了 ,跟着躺下,半阖着眼,伸手輕拍小孩的背:
“睡吧睡吧……閉眼,乖。”
快睡吧。
睡得再久一點,等論道會風聲過去,那兩處被他劃出劍傷好的差不多,他就轉頭把人放生回裂天淵,省得每天提心吊膽……
他這般想着,隐約看到小孩閉上眼,呼吸勻長。
睡了就好。
他眼睫困頓地起伏片刻,哄人的手停住了那背上,意識緩緩陷入黑暗。
……
“唔。”
床頭燭燈燒到了盡頭,蠟油流出蓮花底座,滑落半路便已凝固。
不知何時拉上帷帳靜靜垂着,滲過幾線晨光,攪入瀕危的夢鄉。
榻中青年眉間輕蹙,不自在地動了動手,在抽回的瞬間,又啪地一聲被抓住,十指圈起。
“嘶……放開。”
手上不斷傳來細密酸意,僵硬得一動就咔咔作響,晏困柳不堪其擾地睜眼。
朦胧視線中,率先映入的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烏黑的眼專注垂着。
接着向下,是豔紅抹血的唇,森森牙齒正啃咬着什麼,滿足地咂了咂。
晏困柳脊背寒意陡升,視線緩緩定焦,看清了牙下那骨肉血淋的物件。
是他的手。
“!”
晏困柳渾身一震,驟然睜眼,呼吸急促。頭頂帷幔如初。
什麼,是夢嗎?
但他的手怎麼還是又酸又疼?
直覺促使他側頭看去,對上了一雙清醒的眼,難以置信地聽到:
“哥哥。”
小少年坐在他身旁,如同夢中一樣,捧着他的手,見他看過來,便歪頭笑了笑:“你醒啦。”
“……”
晏困柳登時觸電般地抽手,坐起,向後挪了挪:“你——”
他話音随着餘光觸及他完好的手一頓。
不,也不算完好。
他的手并沒有如同夢中那般慘烈血腥,骨肉模糊,但也上下泛紅,指節、手背布滿了細密坑窪的……牙印。
“哥哥?”阿荼縮了縮落空的手,揚起的笑慢慢消去,小聲道,“怎麼,你面色不太好。”
聽這可憐巴巴的語氣,晏困柳揉了揉酸痛的手,有些不确定:“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阿荼,哥哥。”阿荼乖巧回答,“哥哥也可以叫我小花。”
晏困柳沉默,打量着眼前低眉順眼的小團子。
這是失憶了,還是在裝?
不對,這人沒有必要在他面前裝,他又不是什麼重要角色,若是真正的魔尊,他早該無知無覺地死在夢中。
所以現在這個……
阿荼試探擡眼,對上他的視線後又立刻垂頭,搓了搓手指:“哥哥,阿荼是做錯什麼事情了嗎?”
一大早便受此驚吓,晏困柳勉強平靜下來,心情複雜:“你為什麼咬我的手?”
阿荼抿唇:“我、不知道……哥哥你的手、很香,也許我有些餓了。”
說罷,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餓了就啃他的手嗎?
晏困柳捏捏眉心:“下次不許亂咬了,餓了去吃飯,知道嗎?”
阿荼蔫下去,輕聲:“不能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