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晏困柳對危險的感知向來很準,這裡的賭桌沾不得就是沾不得,他心中思慮:“仇……”
移向旁邊的目光卻落了個空。
人呢?
晏困柳擡眼望去,在一處廂房前尋到熟悉身影,旁邊不知何時湊了個言笑晏晏的美人。他一頓:“師姐,你先等等,我将仇欺雨叫回來再談。”
說着,他向繞過幾隻賭鬼,撩起珠簾,向那處走去。
然而方走沒幾步,不遠處的身影動了動,擡手挑起了美人下巴。
這刹那,熟悉感盡失,晏困柳停住,目光自那輕佻浮浪之人身上收回。
那不是仇欺雨。
他下意識想要回走,轉頭又不見剛剛的溫雪蟬。
這消失讓他下意識以為溫雪蟬上了賭桌,立刻趕了兩步,此時身後卻傳來一道柔和女聲:
“困柳,我在這邊,你怎麼往那頭走?”
“……”
不對。
有人引他呢。
晏困柳懸起心,他腳步未停,就要撩起珠簾時,身上窦然僵冷,肩膀一重。
是一隻套着數隻戒指皮環的蜜色大手,手背印着一道粗犷疤痕,突出骨節隐藏着可怖力量。
“好聰明啊。”男人感慨道。
晏困柳眼前場景頓時變幻,賭桌消失,骨燈頂光變為夜明珠溫潤光澤,仕女屏風橫在搖步紅木床前,桌案上水仙皎潔,整間廂房仿若凡間貴女的閨房,飄着一股纏綿氣味。
肩頭那隻手垂下,覆面的紗布被解落,陰影籠罩他面前。
凍結的血液重新流動,他遲鈍地轉動眼珠,看清了那人。
男人身半披藏襖,寬肩窄腰,高大利落。古銅皮膚泛着蜜色光澤,烏黑綁成數條小辮子,幾根藏在馬尾中,幾根溜到前面,貼到紋有張揚刺青的頸側,深入衣襟下皮膚,挂在發尾的青珠被擋在外面,滾了滾,表面潤亮。
他眉眼猶如空中鷹隼,瞄着他,緩緩眯起,咧唇笑着:
“你被你同行之人押給我了,你如今……随我處置。”
‘叮!強制任務更新!’
那頭話音剛落,系統就積極地搶道:‘請宿主達成以下條件:擊打厲不餍臉部,力度要足夠拍碎一隻雞蛋,并在三分鐘内不被還手。限時十五分鐘,計時開始。’
晏困柳滿心麻木:‘……’
每當他以為上一個任務條件已然足夠變态時,系統總會給他新的驚喜。
……這所謂的強制任務闆塊究竟是想讓他活,還是要逼出他的百式死法?
“不信?”
晏困柳掃了眼鬼王大人5%的興趣值,明知故問:“你是誰?”
“厲不餍。”男人倒也沒賣關子,挑眉,“你看起來并不驚訝……認識我,還是早知自己會被出賣?”
統領萬妖的滄溟尊主同鬼王相識……似乎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
和仇欺雨會賣他一樣。
晏困柳垂眸,腦中懷疑和思慮攪成一團,指甲不知覺深陷手心:“都有吧。”
“哦?”
厲不餍一撩衣袍,旋身仰靠到小榻上,姿态慵懶,視線自下而上,像是打量着一件體面漂亮的死物:“你識得我什麼?”
“方才在樓梯攔住我的舞女也是你。”晏困柳神色自若地看回去,“你習慣俯視,你當下的神色便同那時、還有在轎中時一樣。”
很明顯的上位者姿态。
厲不餍打量的視線一頓。
“皮相再不同,一個人獨特神态和習慣動作也會叫人輕易認出。”
晏困柳半真半胡謅,清冽眼珠映着對面的危險人物,根據每一絲細微變化,摸索他應當的表現:“這個回答鬼王大人滿意麼?”
厲不餍沉默須臾,不吝反饋地撫掌:“有趣。”
興趣值亦大方地漲了1%。
晏困柳并沒有因此松懈,他看進那雙淺棕眼瞳時,攀附脊骨的陰冷不祥依舊未減。
這種大方,不過是像鬼王方才巡查時在大街上灑紙錢一樣,并無什麼含義,單出于這隻鬼被愉悅到的心情。
厲不餍忽然問道:“你覺得方才那張美人皮如何?”
“很不錯。”
“是啊,很不錯……”厲不餍悠聲,“但同你相比,眼那處還是差了些,不夠漂亮。”
晏困柳眼皮一涼,似有無形指尖撫過,在眼尾停頓,上下摩挲過那兩點痣。
“第一眼,它們便告知我,你在懷疑我些什麼……”眼皮寒意散去,厲不餍敲了敲桌子,“既然如此,我予你一次機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