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見那倆分明是戰神般的人物做出如此模樣,又是“噗嗤”一聲。
南霜蹙眉,攔着二人緩緩向後退:“兩位妹妹年紀輕,不知這邪祟狡猾。莫要看她模樣似乎無害,實則厲害得緊,是邪祟中最可恨一類,莫要被她蠱惑。”
“這人說話好生難聽。”
少年聽得“狡猾”“可恨”等詞,低聲抱怨一句。此人實力分明差那倆戰神差遠了,倆戰神卻做出怕她的模樣,當真教人看不懂。
還是想辦法逃吧。她心中想着,順手将地上白玉葫蘆一拎。
南霜眸中一寒。她自知非那少年對手,見此動靜,仍是毫不猶疑出手,揮扇攻去。
凜冽氣息幾乎霎時便要劃破那少年喉嚨。那少年往後一仰,險險避過,提起葫蘆便向南霜攔腰砸去。
這是個什麼路數?南霜皺眉,唯恐此一擊有什麼古怪,不敢大意,翻身遠遠避開,半空中将袖一抖,長绫既出,迅速朝那葫蘆裹去。
此一來屋門便失了守。少年看也不看那長绫,隻一拍那葫蘆,白光頓起,長绫盡裂。緊接着那葫蘆将她一收,“嗖”地一聲,直直向門外飛去。
妘不墜不動聲色将手背至身後,指尖一絲紅光亮起,如飛針般刺進那葫蘆。
“啊呀!”
葫蘆中一聲驚喚,霎時跌落在地,一團白光随之墜出。
南霜未有半分懼色,飛身趕至,雙袖間光芒流轉,于虛空中書成符文,迅速向那少年封去。
那少年腕上,一圈金紅相間的纖細符文熠熠生輝,似将她渾身靈力盡數锢住。如此竟躲不開南霜所書符文,任由那符文如山石般壓在背上,動彈不得。
“狴犴鎖?”
南霜看她腕上那符文形貌,頓時想起那隻在傳說中之物,不覺吃了一驚。
在人間早已失傳的,曾被認為是天地間最強的限制類功法?
相傳此鎖由天上狴犴君天命神術中一式改來,收放自如,且能自辨善惡。被困鎖之人不僅受施法者牽制,更能在其心起惡念之時自啟,幻狴犴之相,鎖其人靈力。
此時不見狴犴之相,莫非是暗處有天上人物出手?
正驚疑間,妘不墜已然走來,向那少年伸出手。
南霜又是一驚:“當心!”
風平浪靜。
少年遲疑片刻,搭着妘不墜手腕吃力站起來,咬着唇,擡眼望着南霜。
狴犴鎖符文光芒又漸漸暗了下去。
南霜已有動搖,又不知那狴犴鎖由來,心間困惑較墜微二人更甚,一時沒了主意。
半晌,她歎息一聲,施去一道訣,解開那少年背後符文。
“你們随我來吧。”
蜿蜒石階伸向那最高一處樓閣,在遠處隐入雲中。四人一前三後拾級而上,難得十分沉默。
妘不墜低頭看着石階縫隙間帶露珠的青草苔藓,青蔥蔥,綠茸茸,正是最蓬勃時候。
此般足足耗去一炷香的工夫才行至門前,裡邊卻沒人。
“奇怪,我走時師母還在這裡。”
“霜師姊!”
雲霧間,搖搖晃晃飛來個人影。南霜一把扶穩那徒子,見她神色焦急,心間自也一沉。
“慢些。怎麼回事?”
那徒子深吸一口氣:“觀心異境,開了。”
“什麼?”南霜略一驚,“我師母呢,她進去了?”
那徒子拼命點頭:“起初隻是那……那石雕有異動,掌門便嘗試與其溝通。誰知那誰也不信能成的觀心異境忽而現世,掌門二話不說就飛進去了。”
南霜聞言,眉頭蹙得更深,又回頭看向妘不墜三人:“你們暫且去屋中等候可好?我去去便回。”
觀心異境?不知是何物,聽着倒有些意思。姜見微好奇心大起,忙道:“姊姊,要不我們也一起吧。”
“那裡可不好玩。若嫌屋中無聊,去别處轉轉也可。”
末了,她又看一眼那白衣少年:“隻是,莫讓她走失了。”
南霜匆匆交代畢,便急切與那徒子一同趕去,身影消失在一片茫茫間。
“這就走了?”
姜見微将腳邊碎石一踢,頗有些苦惱道:“這下弄巧成拙了。”
妘不墜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弄巧成拙?”
姜見微道:“本來呢,扮作凡人孩童隻是想避免些麻煩。這下可好,靈力也不能明着用,飛也不能飛,還得一直把戲演完,反倒更麻煩了。”
語罷,她眼中又忽地放出光來,目光一轉,一步跨至那少年身旁:“那個……”
竟不知如何稱呼。姜見微讪笑一聲:“蝴蝶妹妹……”
那少年突然道:“我想好名字了。”
“啊?”姜見微被這般猝不及防打斷,一時未能反應過來,“什麼名字?”
少年垂頭低聲道:“永晝。”
姜見微尚在愣神,妘不墜便接過話道:“永晝妹妹,可否搭你那葫蘆一程?”
原來是說她自己名字。姜見微尴尬撓撓頭,聽妘不墜替她将話說完,連聲附和道:“對對,我正想說這個。”
方才聽二人言語,又結合那小屋中光景,永晝終于将當下情形猜了個七七八八。于是也不急着答應,轉而問道:“那是個什麼地方?”
沒頭沒尾一句話,不過大概能猜出問的是那觀心異境。姜見微與妘不墜對望一眼,小聲道:“要是知道是什麼地方,那還有什麼意思……”
連她們都不知道的地方?永晝在心中淺淺盤算一陣兒,到底也好奇:“來吧!”
石雕前,玉台上。
赤色光團宛若一輪血月懸于空中,裡邊混沌一片,不可窺視。台下已聚集許多徒子,妘不墜遠遠以目光一掃,未見南霜身影,想來已經進入那異境中。
無人覺察處,白玉葫蘆作一道白光載着三人飛快掠過人群,一頭紮進那光團裡。
隻一瞬——
眼前漆黑一片,耳邊萬籁噤聲,恍若墜入虛無,全然與外界隔絕。三人盡皆怔然,試圖往那虛無中抓住什麼,卻什麼也夠不着,似乎連同伴也不在身旁了。
妘不墜照舊催動靈力,指尖卻未能如從前般躍出火光。神魂似乎被什麼力量牽扯着,額心隐隐作痛。
“見微?永晝?”
聲音甕在體内,半點也未能傳出。
怎麼有這般奇怪的地方?
一道強光猝不及防澆下,她連忙擡手去擋。待那光芒漸漸柔和,小心移開衣袖,眼前卻現出一隅鬧市來。
耳畔漸漸也有了聲響。這最尋常不過的熙攘聲仿佛跋涉過很遠,終比這光景遲來一步。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