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其中人影現出,總算看得真切。不過一尺來高的小人兒旋身立定藤蔓頂端,俯視二人:“什麼這麼小一隻?等我修得圓滿,說不定比你們還高呢!”
她目光落在姜見微身上,神情漸漸凝重:“你這傷……”
姜見微似早有預料般默然不語,妘不墜卻心中一緊:“怎麼?”
那靈藥人飛至姜見微面前,皺着眉伸手輕覆上她額心。碧光絲絲縷縷自它手心溢出,有生命一般遊入,恍若萬千根須探入泥中。
姜見微阖眸,斂住靈力,任那碧光如針線細細密密縫補神魂,新生之力纏繞其間,溫和似三月春光。
那新生之力纏上最後一角缺損之處,姜見微眉心忽蹙,刺痛霎時遊蹿遍身,竟覺整個身軀似要四分五裂來。她心下大震,忙以靈力護住心脈,身形不覺一晃。
定了神,身軀卻并無損傷,原不過一刹錯覺罷了。隻是方才修補之處已然盡數消散,若非還殘餘些破碎的新生之力,都教人懷疑是否隻是短暫的一場夢。
靈藥人也猛地縮手,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氣,手心碧光又現,再度覆上姜見微額心。
“奇怪……”
再來,仍舊如此。再來,分毫不差。
一炷香過去,靈藥人終于收了手,搖搖頭:“你這情況,怕是找誰都不行。我起初就覺不對勁,卻沒多想,隻是修補缺失之處。可剛修補上,果然被你自身的神魂之力打散,嘗試幾次,皆是如此。”
她頓了頓,轉而問道:“你這傷,怎麼來的?”
姜見微沉默片刻:“用了一種功法應急,損耗了些。”
“損耗?”靈藥人狐疑盯着她,“若是損耗,那也應損耗神魂之力,睡個好覺就補上了。你這神魂有失,可不是神魂之力的問題。我雖未得圓滿,那也活了快七百年了,你别騙我。”
妘不墜側頭看向姜見微:“見微?”
姜見微目光并不躲閃,一笑,卻未言語。
靈藥人一攤手:“你不說也罷,反正就算說了我也沒辦法。”
妘不墜問:“那怎麼辦?”
“她自己清楚究竟怎麼回事,隻能自己避免惡化咯。”靈藥人說着,又飄回藤蔓上,“哎呀呀,剛才白費許多靈力,又得多一百年才能圓滿了,不會有人就這樣一走了之吧?”
妘不墜輕笑:“這還不容易,我還你就是了。”
“你靈力與我不同,還不了。”
靈藥人叉腰,目光下移至她腰間懸着那黑絨球,欣然撲去,又揉又捏:“這個不錯,勉勉強強能補償上吧。”
翻墨掙脫,滾落至地,幻回原型。瞥了那靈藥人一眼,一爪向那藤蔓拍去。
“可惡啊!”
靈藥人俯沖而至,揪住它耳朵:“壞貓,剛才就是你暴露我位置吧!”
翻墨一甩頭将她颠落,回身一躍鑽進妘不墜懷中。靈藥人立即飛來,扯住它尾巴往外拽去:“給我出來!”
翻墨不理她,隻向妘不墜傳音道:“晝妹呢?快順道問問這家夥能不能喚醒她!”
靈藥人正拼盡全力試圖将翻墨拔出來,忽覺腦門砰地一響,而後鈍痛接踵而至。她哎唷一聲,往後翻去倆跟鬥,剛穩住身形,一擡頭撞上翻墨那雙金晃晃卻泛着冷意的眸子,陡然一悸,幾乎摔下去。
妘不墜拂袖掀風,将她穩穩托住:“還有件事……”
靈藥人别過頭去:“不幹了!”
說完,又斜眼悄悄觀察妘不墜反應如何,見她一臉惋惜,大有放棄之意,忙轉頭湊近道:“诶,我現在确實不想再浪費靈力了……除非,這次先說好報酬!”
妘不墜失笑:“說吧,又看中了什麼?”
靈藥人輕盈飄來,繞她飛過一圈,目光落至她頭上那支木簪。
“簪子不錯,挺旺我。”
“那個不行。不過我倒是想起一物,可以分你一合。”
“什麼東西?”
靈藥人來了興緻,歪頭看着妘不墜手中白光一閃,赫然一隻玲珑剔透白玉葫蘆。姜見微也取出先前裝過幽寒露的納靈瓶,取開瓶塞在那靈藥人身前晃了晃:“呐,她那葫蘆裡邊全裝的這個。”
靈藥人感知到瓶中氣息,又瞧瞧妘不墜手中葫蘆,故作老成道:“嗯,确實是好東西,不過你們有這麼多,又不是稀罕物,還摳摳搜搜隻給一合,不劃算啊。”
“沒見識的家夥!”
翻墨忽而開口:“這叫做幽寒露,你倒是出了這座山去看看,要是能拿到一滴,我這靈元随你拿去。”
靈藥人又沖過來揪住翻墨耳朵:“你說誰沒見識,欺負我根紮在這裡是吧?再過三百年,我想去哪就去哪!”
下一瞬自是又被翻墨甩出老遠。她勉強穩住身形,不及飛回,遙遙向墜微二人喊道:“成交!”
蔫頭耷腦的白蝴蝶靜靜卧在妘不墜手心,氣息倒比從前穩定許多。
“啧,年紀輕輕,怎麼這麼拼命。”
靈藥人湊近,仔細感知觀察一番,自信滿滿伸指一點,一抹碧光迅速融入蝶身。
“三日之内必醒,不醒你回來找我!”
靈藥人拍拍手,得意不已,而後又伸手戳戳翻墨腦袋:“别忘了,你可是拿你靈元擔保我不虧的!”
妘不墜神色稍顯為難:“現在醒不來?”
靈藥人叉腰:“想什麼呢?本來她至少沉睡十年,現在我給你縮短到三天,還不知足?”
妘不墜低頭看看手中葫蘆:“可是這葫蘆是她的,她不醒,裡面東西拿不出來啊。”
語畢,妘不墜将那白玉葫蘆颠轉搖了搖,果真半滴也傾不出,注入靈力,亦如石沉大海,杳無蹤迹。
再看姜見微,她将那納靈瓶也颠過來,殘留的半滴幽寒露懸在瓶口,良久未墜。
“你不早說!”
靈藥人目光一剜,思忖片刻,伸指在虛空中書寫下幾行字,揮至妘不墜面前:“那就打欠條!到時候連本帶利還我。”